他知道燕國人還是殺過來了,然而並沒有憤怒的說話,隻是木然且安靜的看著帳口,鋪展開來的大火,以及一支支燕國的騎兵正從東麵的火海中推向他的王帳。
“我豈會屈服。”攣鞮拔鬼嚅動乾涸的嘴唇輕說,幾近疲憊的闔上眼睛,抬起手中的瓷瓶,仰頭一倒。
十多粒紅色的藥丸吞進肚裡。
頃刻,他眼中的血絲更加密集,乾瘦的頸脖、滿是皺紋的額頭、手背青筋鼓脹起來。
旁邊的侍女擔心的上前,被他一把抓住頸項。
哢——
那是骨骼斷裂的聲響。
……
唏律律!
白馬在王帳外嘶鳴,一身白袍銀甲的身影騎在戰馬背上,極其嫻熟的馬術繞開大量王帳親衛的阻攔,纏裹在手上的布條已經被血水侵紅,另隻手上的青釭劍不停滴著血珠。
越過的攣鞮人,劍鋒、槍鋒左右開弓,殺開一條缺口,直衝不過十多丈的攣鞮可汗王帳。
另一邊,霍去病也縱馬殺過來,兩人一左一右,默契的衝進帳口,映入眼簾的,是一具侍女的屍體倒在火盆旁邊,一個乾瘦的老頭皮襖敞開,露出乾癟的胸膛和肚子,手中提著一把雪亮的大彎刀,與他身形完全不相襯。
後方有王帳親衛殺過來時,趙雲抬槍擋下想要殺向帳內的霍去病:“冠軍侯,你去領騎兵,這裡交給我。”
“你小心一點。”霍去病能對趙雲說出這番話,是對趙雲的一種認可了,話語落下,他反手一劍靠近的王帳親兵,調轉馬頭直撲圍過來的攣鞮人。
趙雲翻身下馬,拿劍在馬屁股上拍了拍,白馬通人性的跑出了王帳。
旋即,趙雲腳下一蹬,一手持槍,一手持劍,唰得衝向站在椅前的攣鞮拔鬼,後者輕描淡的將那碩大的彎刀抬起,噹的一聲,擋下劈來的青釭劍,乾瘦的身形幾乎在同時,微微一側,避開同樣刺來的龍膽槍。
轉身、避開,與青釭劍相抵的彎刀一收,敞開的皮襖掀起,攣鞮拔鬼手中彎刀映著帳內燈火、篝火劃出一扇碩大的冷芒。
噹!
槍身震抖,趙雲手上綁著的布條都在瞬間震斷,激蕩開的刀氣將趙雲身上的甲葉都一片片掀得立起來,又一片片回落。
這一擊剛過去的刹那,攣鞮拔鬼拽刀,刀拉著他,幾乎旋轉起來,一刀接著一刀不停劈砍在趙雲格擋的槍身上,砸出一道道火星。
乾瘦的身軀,爆發出不屬於他的力量,每一次的力量都在拔高,若非兵器被寒鐵重新鍛造過,不然早已劈斷。
就在第十七刀劈過槍杆的瞬間,趙雲另隻手中的青釭劍唰的斬出,被攣鞮拔鬼徒手抓住,他抬腳踢出,趙雲也抬腳踢出,兩人腳底撞在一起,發出呯的一聲悶響。
兩人齊齊後退幾步,趙雲手中龍膽擲了過去,攣鞮拔鬼側身避開,長槍呯的將首位的大椅釘的四分五裂。
攣鞮拔鬼敞著皮襖,幾乎禿瓢的頭頂,幾縷頭發垂著肩頭,那口碩大的彎刀自他手中緩緩抬起。
“幾十年前,我就是草原第一勇士,幾十年後,我依然是……”
趙雲解開下披風、鐵盔丟到地上,握緊青釭劍同樣緩緩指向對方,“百萬大軍,我來去自然,何況小小蠻夷!”
話音泛起了殺意,臉上呈出了怒容,劍鋒幾乎帶起殘影,與對方殺到一起。
……
王帳外,成千上萬的刀光、劍鋒揮舞對砍,鮮血、殘肢爆裂飛濺,高速奔行的祖柩車衝開最後的人群。
“攣鞮拔鬼——”
蘇辰一矛挑飛衝來的騎兵,駕著馬車衝向王帳,裡麵刀光劍影,火光搖曳,響起打鐵般‘呯呯呯’的金鐵交擊聲。
“大王,不要過來!”
趙雲的聲音在裡麵響起,下一刻,一道身影唰的撕開王帳的皮氈、布料,橫飛半空衝向同樣衝來的祖柩車。
那是砰的一聲震響。
刀劍相抵,彎刀磕在夏王劍,氣浪瞬間從兩人中間激射開,拉車的韁繩繃斷,戰馬震翻墜地,車輪承受不住,哢的折斷,車廂歪斜。
蘇辰身上大氅吹飛,甲胄迸裂,而那衝出王帳的攣鞮拔鬼也倒飛回去,半空翻轉,雙腳落地,踩出漫天飛濺的土石,又餘力不息的向後滑出幾步。
“大王!”趙雲衝向外麵幾步,忽地停下來。
一個高大威猛的身影垂著夏王劍,從王帳撕碎的裂口處走了進來,帳內燈火顯出了他的輪廓,身上的山文甲正寸寸龜裂掉下,進來的身影順手將胸甲,還有戎服一起扯下來,丟到地上。
光影之中,肌肉的輪廓顯得更加強壯立體,片刻,王帳內響起燕國夏王的聲音。
“你手裡的刀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