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飛雁關以南。
代原郡。
昏黃的陽光落在延綿山麓,金黃的山林間摻雜些許嫩綠,飛鳥從南方而來,劃過下方官道。
這是飛雁關往南方向的一條道路附近,不時會見到零星一兩家供過往行人、商隊歇腳吃飯的茶肆,人一旦聚集起來,除了偶爾爆發衝突,有人惹是生非外,大多還是聚在一起交換東西南北的商機,其中也包括各地發生的事情,這樣的時代,通訊滯後,基本都是靠這種方式交流傳播開來。
好幾支商隊從北麵返回,在道路旁一家茶肆歇腳,與準備北上草原的其他商旅打招呼,勸告他們原路返回。
“……剛從飛雁關回來,城關已閉,至少半月不能過人。”
提著茶壺的店家夥計,哈著白氣過來,給這桌客人倒上熱乎乎的茶水,不由打聽:“半月?那邊到底出了何事?”
準備北上飛雁關的商旅也都豎起耳朵。
“西戎人又南下……”
從飛雁關回來的那支商隊裡,領頭的漢子喝了口茶水,呸出嘴裡的茶葉,“好多騎兵……城關內的兵馬都不敢動彈,聽說至少幾十萬呢……全是騎兵。”
嘶!
茶肆內幾桌商旅瞪大眼睛,微張著嘴倒吸了一口涼氣。
也有人是不信的。
“兄弟,你這話未免有些誇大,草原上的西戎人全跑來飛雁關了?攣鞮部和屍逐部成一家了?說出來誰信啊!”
“信不信由你,反正飛雁關那邊就是這般,而且再告訴你們,這些西戎人……打著燕國夏王的旗號!”
燕國夏王?
茶肆裡,眾人麵麵相覷,一片死寂
此時剛從北麵回來的漢子頗為滿意這個氣氛,當即還想繼續說下去,外麵陡然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好幾個公人背負包袱,從茶肆外麵過去,在官道策馬狂奔。
茶肆中的一眾商旅紛紛衝到路邊,望著漸行漸遠的三匹快馬。
“看來是真出事了。”
“百裡加急啊,還是前年秋末西戎掠邊見過呢。”
眾人口中的三匹快馬此時帶著確認過後的訊息,以及那封射上城樓的書信快馬加鞭,穿九定州、陽平郡,一路趕往齊國都城。
元月十九這天,來自北麵飛雁關的快馬,披星戴月的衝入北城門,已是深夜時分,高呼的聲音在黑夜裡傳上城頭。
“百裡加急,速開城門——”
夜光晦暗,城樓守將射下火箭,看到下方三個公人,著人放下吊籃,讓對方將沿途驛站簽發的文書,以及令牌放到籃子裡。
等到檢查了文書和令牌,守將方才讓下方的士兵打開城門。
而另一邊安靜的皇城內宮後苑,清慈宮內吵吵嚷嚷,宮女、宦官、侍衛齊齊站在殿外,垂著腦袋大氣也不敢出。
呯!
寢殿內響起一聲花瓷摔碎的聲響,皇後趙莊懿目光濕紅,站在一地碎片中間,彆看已經五十多歲,她脾氣較暴躁,還是太子妃時,就將對麵的齊國國君齊慶寶死死拿捏。
“之前陛下說冬月不用兵,好,臣妾就依你,如今年關已過了,陛下倒是發兵啊!”
“皇後,年關雖過,但也要準備不是?調兵、籌集糧草,哪一件不繁瑣?”
“是繁瑣,但陛下卻一點動靜都沒有,你忘了你這皇位是誰幫你坐穩的!是臣妾的弟弟,魏國的皇帝!”
趙莊懿拍著胸口,聲淚俱下,“如今臣妾家沒了,胞弟也亡了,陛下就覺得不用欠這份情,可以不還了是嗎?!”
俗話說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
齊慶寶緊抿雙唇,手指死死扣住袖口,用力陷了進去,做皇帝這麼多年,哪怕有些懼內,可他終究是皇帝,坐在大殿上,每天被臣子、宮人朝拜,眼下被妻子罵到了痛處,臉色漸漸變了。
不過他仍舊站在原地沒有動彈,一來,皇後嫁過來一直跟著他,哪怕太子之位不穩那段時期,也是皇後出謀劃策,借胞弟魏國皇帝趙傳庭之手在中間幫忙穿針引線,鞏固了太子位,方才登基大寶。
二則,幾十年夫妻,他性子漸漸被對方壓住,懼內已變成了一種習慣,很難生出反抗的心思。
這邊趙莊懿見他不吭聲,心裡更急躁了,喋喋不休的數落。
就在這時,寢殿外麵,一名宦官引著一名驛騎飛快過來,然後從對方手中拿過信函匆匆來到殿外,將信函轉交給候在外麵的殿前宦官,在對方耳邊說了一句,後者立馬敲響殿門。
皇後趙莊懿偏頭嗬斥一句:“今日陛下不見任何人!”
“皇後,你這是做甚,萬一是有大事呈遞上來!”齊慶寶手足無措的勸慰幾句,外麵那宦官的聲音也有著急。
“陛下,是八百裡加急,從飛雁關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