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 儒之毒(1 / 2)

屁股上的劇痛傳進了夢裡。

淡淡的藥味鑽進口鼻時,呂之遠便清楚自己還沒死,微微睜開雙眼,最先看到的是潔白的圍帳。

帳子是垂下來的,能看到外麵人的身影朦朦朧朧的走動。

‘難道貧道被人救了?’

‘不可能,城中那麼多兵將,難有幸理。’

“道長醒了?”

陡然一聲打破呂之遠的思緒,他屁股上兩處箭傷,根本起不了身,隻能偏過頭,隻見一個穿著交疊領口衣袍的中年文士坐在房中的圓桌,品著茶水。

有侍候的人過來將簾子撩開,掛在床頭床尾,這才看清侍候的人俱是宦官穿著,而對麵喝茶之人,他在大殿裡見過。

“在下李儒,字文優。”

那中年文士放下茶杯,在凳上轉過身,看著床上的呂之遠溫和的笑了笑,仿佛那些山中遊覽名山大川的文人雅客一般。

“道長可能覺得奇怪,既然將你捉了,為何還留你性命,給你救治傷勢。”

呂之遠撥了一下臉上的雪白頭發,心裡卻在罵娘,不過也有些好奇,他忍著劇痛,低聲問道:“這是為何?”

李儒話語文雅,指尖撥了一下杯口,笑吟吟的說道:

“陛下惱你,乃是你對天子不敬,而道長還能活著,是看在你是大賢良師的好友份上。”

他笑容溫和,可在呂之遠看來,那對眸子裡,全是一片殺意。

他就沒見過哪個文官,跟武將似得,眼裡全是暗藏的殺氣,這夏國皇帝麾下的人,當真一個個都是殺星轉世不成?

到得眼下,呂之遠不敢保持之前那種所謂的風仙道骨的形象,老臉僵硬的擠出一絲笑。

“貧道還得多謝你家陛下了。”

“嗬嗬,道長還真要謝陛下開恩。”

李儒端著茶杯走來,似乎根本就不懼他的異術,就那麼坐在床沿,目光像是看死人一般盯著床上動彈不得的老道士。

“……當眾戲弄陛下,又妖言惑眾,殺你乃理所應當!”

呂之遠仿佛通過異術,看到了對方眸底蘊著的殺意背後,是許許多多的人正在倒下死去……

……

是夜。

今日尚未離開忻襄的齊國宗室,大抵準備在住了數代人的宅邸裡過最後一晚,尚未離行的齊國宗室家家戶戶多數也是這個想法,全家老少聚在一起,拋開家國破滅的哀傷,說儘往後遷往地方上,該如何生存的話。

也有心中怨恨富貴就此破滅的人,坐在家人一起破口大罵夏國皇帝,罵聲極為難聽,咒夏國國祚不過二世雲雲。

然而,不久後,過來掌燈的侍女推開廳堂的門扇,嚇得手中燭台打翻墜地,廳堂飲酒痛罵的主家十幾口人,悉數口鼻滲血,斃命在堂屋裡。

失了方寸的侍女又急急忙忙趕往後院,她邊跑邊叫人,可後院的夫人沒出來不說,連侍妾、小公子們也都沒動靜。

幾個仆人趕來,與她一起推開房門,便看到家中夫人趴在桌邊已然中毒氣絕,而府裡最小的公子,躺在床上也已經一動不動,屍體都僵硬了。

同樣的夜色。

已離開忻襄的其餘宗室在返回家鄉的途中,皆遭遇剪徑強人的截殺,財物被洗劫一空,男女老少悉數被殺死在營地裡,或某個客棧之中。

而這些已經發生的,或正在發生的事,呂之遠悉數從李儒眸底看到了,耳中仿佛還能聽到這些齊國宗室臨死前的哀嚎、哭求。

“你們……”

呂之遠自跟著師兄修道以來,一直在紅塵享受座上賓的待遇,從未見過如此慘烈狠毒之事,一時間老臉慘白,說話都變得磕磕絆絆。

“陛下仁慈,但我等麾下之人,可不能仁慈。”

李儒好像已經知道對方已經從他眸子裡看到了一些畫麵,卻顯得極為鎮定,如同尋常說事一般,語氣平緩。

“齊國滅了,但宗室不滅,往後對治理地方多有不便,倘若他們當中後輩出了一個野心勃勃又有才智之人,又要一陣兵荒馬亂,對百姓不利。所以該殺的,就一定要殺,道長覺得對嗎?”

“對……對……”呂之遠現在動彈不得,縱然有異議,他都要先保全自身,隻能跟著附和。

“道長認為對就行了。”

李儒又恢複笑吟吟的神色,甚至還貼心的為呂之遠壓了壓被褥,“但是在下,有一個不明白的地方。”

“這位大人請說。”

“道長既然是修行中人,與我家國師是好友,為何跑到朝堂上,說出一番那種驚世駭俗的言論?私底下說,陛下或許不會惱你,道長也不會遭這樣的罪。”

“一時糊塗。”呂之遠敷衍一句,可看到李儒笑吟吟的模樣,他吞了吞口水,“其實……浮雲山的老神仙,是貧道的師兄,貧道不過……打著他的幌子出來……”

李儒沒有驚訝,而是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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