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安祿山看著他們,“我軋葷山,有話對你們講!”
還有人正聚集過來,而下方的部落士卒悉數都安靜下來,仰頭望著對方,想聽聽粟特部落頭人要跟他們說什麼。
眼下,他們最不期望聽到的,是讓他們自行離開,返回各自部落。
畢竟集結的大軍被夏國人兩千騎兵戰敗,回去後也無顏見到妻兒,更無法麵對戰死的族人的婆娘孩子。
幽暗的林子裡,陽光穿過樹隙化作幾縷光束。
不久之後,所有人都聚集完畢,不少人眼中閃出疑惑。
晨陽的光斑裡,那大岩石上方,披著沉重瘊子甲的安祿山在所有人目光裡,再次開口。
“……你們不過是梁國皇帝隨手下的棋子,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其實也可以不用理解什麼意思,你們需知道就是一枚隨手可用,也可隨手丟棄的東西!”
岩石下方的一眾部落士卒聽到這話,神色微微發愣,也有人拔出腰間的兵器,想要上去喝止安祿山接下來的話語。
嘩——
周圍林子裡,站在大岩左右的弋落河騎兵響起了抬弓的響動,一枚枚綻放金屬寒芒的箭頭,瞬間指向那拔刀的身影。
安祿山抬了下手,輕說了句:“放下!”
一張張弓方才在弋落河騎兵手中垂下,安祿山偏回頭,目光掃過下方的人群。
“……你們聽到這話的反應很正常,我不會生氣,因為我和你們都一樣,是西北群山裡驕傲的獵人,冰天雪地中凶殘的狼,不是隨手可用,隨手可棄的棋子!”
“……但事實是已經發生了,我們也確實是皇帝的棋子,合圍積麥城,他為何不讓精銳的軍隊殺過來?反而是你們?!”
安祿山指著他們,厲喝:“因為那是他的嫡係!而你們不過各部落中低賤的人,除了你們的妻兒,你們死了,根本就沒人會在意,所以皇帝讓爾等繞過夏國的前鋒,深入夏國軍隊後方!”
林間原本還有些低微的說話聲,此刻全都寂靜下來。
安祿山拖著膘肥的身形,走到岩石前沿,“你們以為攻下積麥城就完了嗎?我告訴你們,一旦你們打下積麥城,夏國人的前方絕對會掉頭撲過來,而你們會有更多的族人死在他們的報複之下!”
林間,安祿山豪邁且高亢的聲音回蕩在每一人耳中。
“……皇帝舍不得他的精銳,因為那是他的嫡係,而你們在眼裡,不過是豢養的一群瘦犬,隨時都可以死去。他住在金碧輝煌的皇宮,吃著世間的山珍海味,看著美麗的舞蹈,而你們這些衣衫襤褸,隻穿著獸皮的人,在他眼裡什麼都不是!!”
“西北群山裡的勇士,怎能如此讓他輕賤,我們是山中驕傲的獵人,我們是家中妻兒的天,不是隨時丟棄的東西,不是他眼裡隻會咬人的家犬!”
安祿山拔出腰間的刀,舉起來指向前方,憤怒的聲音讓林中密密麻麻的人群,握起了拳頭,他們出生就在部落裡,每日為食物發愁,為一頂帳篷發愁,每日都在山中狩獵提心吊膽,從來沒有人為他們說過這些話。
也從沒想過這些事。
然而,此時此刻,聽到這些言語,他們心裡仿佛有一把火,漸漸從心底燒了起來。
大岩上的安祿山垂下刀,聲音帶著憤怒、高亢。
“我們也可以錦衣玉食,我們也可以住在能遮風擋雨的房子裡,可以讓我們的孩子衣食無憂,可以讓帳篷裡的婆娘為自己的男人驕傲!”
林中一道道的身影心潮澎湃,漸漸舉起了握緊的拳頭,就連剛才想要出言喝止的人也握緊了刀柄,然後緩緩舉過頭頂。
那邊,安祿山的聲音高亢響徹林間。
“我們過得如此之差,一定是有人蠱惑了皇帝……”
刀鋒揮開,他聲音渾厚。
“……我欲殺入皇宮,清剿皇帝身邊奸臣,爾等可願跟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