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河段再往上,拐彎的地方,有著高高的堤壩矗立,站在河岸上能隱約聽到河堤另一邊是湍急、狂躁的水浪倒卷的聲音。
關羽披著蓑衣,戴著鬥笠站在附近地勢較高的位置,與關平、尉遲恭望著下方攔在河中間的堤壩,此時的另一邊,河水已經暴漲,幾乎已經滿出了河堤,還在不斷的往上升。
遠遠的,有哨箭的聲音在遠方雨夜響起。
“關君侯,眼下可是要放堤了?”尉遲恭看著下方那堤壩後麵的大水,心裡也有些擔憂,畢竟這玩意兒,弄不好,把自己軍營一並給衝了都有可能。
“再等等。”
關羽盯著下麵,打斷了尉遲恭的話語,憑借當年水淹七軍的經驗,這點水勢還不足以淹沒梁國西都。
“先讓下麵士卒撤走,隻留幾個大膽心細的,將舟船放在我們現在站在的地方!放堤之後,立即上山待在舟上!”
說完,他叫上尉遲恭還有關平離開這裡,到了山丘下,乘馬率領八百人趕緊離開,依照經驗這樣的雨勢再下兩個時辰,到了後半夜,絕對會引發山洪。
到時加上這邊淤堵的河道,兩廂合起來,絕對是滔天大水。
“但願陛下將下遊已經堵住了,不然洪水就不會改道!”
就在關羽三人率八百人離開之後,時間已到過了子時,待在山丘上的幾人一直緊盯下方河道,此刻的河水已經漫到了河岸兩側,幾乎已經看不到河岸上的路麵了,但河中間的堤壩還有三丈高才會被超過去。
就幾人嘀嘀咕咕的說著話時,陡然傳來堤壩後麵做為支撐堤壩的上百根木頭輕微的碎裂聲。
這幾個士卒頓時停下聲音,麵麵相覷的往下看,就在這時,河段更上遊忽然響起轟的巨浪聲。
“山洪……”
因為古幽河本就寬敞,足有三十丈,河水蓄積起來,讓上遊的河道更加擁堵,山洪爆發時,衝擊到河道裡,比尋常山洪更加的高。
“快,上船!”
也不知道會不會淹到這裡,幾名士卒直接跳上小舟,趴在船底,然後就聽巨大的轟鳴聲從山下過去,至於堤壩有沒有被衝垮,完全已經聽不到了。
其中有膽大的人,還是站起來,朝外看了一眼,頓時嚇出一身冷汗。
視野之中,下方的黑暗裡,山洪猶如咆哮的黑龍瘋狂翻湧,從他們所在山丘下方翻卷而去,周圍的林野都被大浪淹沒,拍擊在山坡又退回河道的位置,繼續奔湧向南。
山洪的速度快的驚人,尤其還是由北向南這種從高地勢到低地勢的河段,加上兩側都有大山,衝擊到山腳便順著河道和山道的走勢瘋狂翻卷南下。
醜時。
大梁西都在暴雨中顯得靜謐,沒有進城,隻在空曠的原野上安紮帳篷的牧民正睡的香甜,夜色裡,外麵栓著的狗動了動耳朵,忽然站起來衝到雨水中,朝著外麵瘋狂犬吠。
汪汪汪——
汪汪!
一條狗驚動,隨後整個牧民營地的狗也跟著狂吠起來。被操心的漢子從帳篷裡出來,將自家的狗踹了一腳。
罵罵咧咧的正要返回帳篷,便聽到了不一樣的聲響,疑惑的轉身看向古幽河的方向。
然後,愣在了原地,那是一條黑色的線,足有兩丈多高,上麵全是樹枝緩緩朝牧民集聚的營地流淌過來。
“什麼東西?”
他疑惑的嘀咕一句,剛被他踹了一腳的狗,瘋狂的掙著繩子叫的撕心裂肺。
然而下一秒,那看似緩慢的東西實則幾息之間已到了數丈距離,他才看清流淌的是什麼,當即轉身大喊起來。
“山洪!”
“快起來!”
他衝進帳篷,拉起還在熟睡的妻子,就往外衝,剛一出帳篷,巨大的黑色山洪將前麵幾頂帳篷吞沒,隨後也將他和他的妻子一起卷吞了進去。
從天空俯瞰而下,恐怖的山洪猶如一張吃人的地毯在低窪的原野上瘋狂流淌,一頂頂帳篷、成群的牛羊都在瞬間消失在了浪潮之中。
奔流而下的山洪仿佛感受到前方的水道不通一般,漫過了河道尋找到了大梁西都外的這處泄洪口,紛紛朝這裡奔湧出去。
西都城外此時也駐紮著拓跋魁新編的幾支軍隊,洪水來時,又是深夜,幾乎沒人知曉,不少士兵還在熟睡中,感覺身體涼涼的,驚醒後發現竟然泡在水裡。
然而還沒等他們走出帳篷,水位已到了他們腰間,不少人拚命嘶喊,有經驗的士卒跑向附近的皮氈、柵欄,抱住能保命的一切。
很快水位沒過了頭頂,不會泅水的梁國士兵,直接淹死在水裡,會水性的也被洪水衝刷,卷在水底很快沒了生息。
大水蔓延,一個接著一個軍營過去。
遠方的山上,吳子勳撐著紙傘,雨點劈裡啪啦的落在上麵。
傘下,蘇辰負著雙手站在山巔懸崖觀望,他武功境界已至三品,黑暗裡也能勉強看到遠方雨夜中的景象。
“明日一早,恐怕西都郊外就是一片澤國了。”
“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吳子勳想到剛才的洪濤,冷不丁的打了一個冷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