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未曾回到越國,孟羽音對於回家的路途,陌生又熟悉,一路上心情時好時壞,大概就是所謂的近鄉情怯。
經過七八日,從惠州渡江,入越國地界後,心中的彷徨更加讓少女煩躁,說起來奔喪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但實際上,長久的趕路,心裡的悲傷已經少去了大半。
抵達越都樂寧的時候,這邊早已接到消息,鴻臚寺卿與六位皇子都去了北門十裡相迎,其中緣由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
太子一死,這個位置便空了下來,二皇子孟照臨時最大可能成為太子的人選,可另外五個兄弟大抵也想爭一爭。
何況此時不僅妹子回來,還有如日中天的夏國使臣一路,這樣的場合露麵,也是一種積累資本的過程。
也給支持自己的文武一個想爭奪太子位的信號。
“見過六位兄長!”
夏國昭儀的儀仗停靠在了路邊,孟羽音被宮女小荷攙著下了馬車,上前一一拜見了六位哥哥,分彆是老二孟照臨、老三孟熙懋、老四孟金台、老五孟幼元、老六孟令今。
隻有其他姐姐妹妹則沒有來,畢竟是女子,這樣的場合並不適合。
這邊越國鴻臚寺卿與使臣王朗、副使秦檜行兩國之禮,隨後引兩人過來,和六位皇子會麵,兩邊簡單見禮之後,便由越國這邊的兵馬從旁護送,與趙雲、龐德一起進入樂寧。
不過趙雲、龐德二將隻能各帶五百人入城,到了皇城後,一千幽燕、青州士兵隻能停留在皇城中,由越國這邊的將領負責接待,而趙、龐則跟隨王朗入宮見越帝孟侗。
孟羽音便去了後宮,先去拜見母後。
她固然為著兄長的突然過世感到悲傷,不過回到越國,見到父皇和母後,心裡又是說不出的高興,十四歲嫁到夏國中原,一直被冷落在鹿陽皇宮裡,對於親人的思念,幾乎可以用以淚洗麵來形容。
眼下與親人團聚,高興衝淡了不少悲傷。
這次回來,是皇帝親口許諾,代表的不僅僅她自己,還有自己的夫君,又有兩位使臣陪她一塊回越國,足見蘇辰給予了極大的重視,對她父皇和過世的兄長尊重。
所以各種要顧及的問題,不是說一回來,就悲天嗆地,嚎啕大哭一番就行了,也要為蘇辰做足了夏國皇帝的臉麵。
同樣朝堂上的越國皇帝孟侗也有了臉麵,自己兒子過世,夏國那位皇帝不僅讓女兒回來吊唁,還遣來了份量極重的使臣慰問。
這讓他在接見王朗、秦檜時,臉上笑容不斷,在文武大臣麵前,更是將背脊挺的筆直,可見蘇辰這一舉動,讓孟侗心裡感到極為舒服。
人活一輩子,其實很多都是人情世故、
待召見夏國使臣一過,便是接風洗塵之宴,宴席設在中宮東北的太丘山的太和殿,從三品以上的文武外,六位皇子也都出席陪襯。
或許是蘇辰的關係,孟羽音做為夏國昭儀也參與宴會,隨行的趙雲、龐德自然也都在場,坐在孟昭儀、王朗、秦檜左右兩側。
“這兩位將軍好生雄壯,不知貴姓?”
開宴已經有了一陣,孟侗放下酒杯,讓宦官斟酒時,目光落在護送使臣的趙雲、龐德身上。
“在下趙雲。”那邊,披銀甲的身影,在席上略略拱了下手。
龐德也拱手,沉聲一句:“我家天子麾下無名之將,龐德!”
麵對他國君主,語氣本該不用這麼生硬,但做為華夏之將,前世太多風光戰績,到了此間更是與蘇辰一起打下偌大的疆域。
對於他國天子,語氣不免有些傲氣的。不過上方的孟侗也不在意,聽到趙雲二字,就知是誰了。
那可是赫赫有名之將,他在越國也多有聽說對方事跡,沒想到蘇辰竟會派對方護衛自家女兒過來。
不僅不生氣,反而覺得給自己長麵子,孟侗輕笑兩聲,正要舉杯相敬,文武當中的,自然有人看不慣,冷哼一聲:“我越國天子也是天子,到了這裡,該講禮數才是。”
趙雲目光看去對方,是一個文臣,約莫三十餘歲,正坐在二皇子孟照臨身後,他正要說話,一旁忽然一隻手伸出將他攔下。
就見王朗小聲道:“將軍乃武人,這種口舌之利,還是由老夫來。這場麵,我可是等許久了。”
他旁邊的秦檜麵無表情的放下筷子,嘴角卻是抽了抽。
旋即,王朗放下酒水,看向剛才出言之人,笑著托袖拱了拱,這般禮數絲毫看不出丁點破綻。
“閣下講到禮數,嗬嗬,朗可就有話要說了,我身旁這位將軍,能征慣戰,玉山原破舊燕十五萬大軍後陣,南下中原屢破舊魏大軍,可謂威名赫赫,今日降尊為護軍將軍,護送昭儀回國吊唁,可謂禮數之最,何談不周?”
那文臣被這一說,神色愣住,頓時語塞,將臉低了下去。
“此間宴席,乃大國之宴,我家陛下詢問,何故語氣低沉。”此時又有人起身詢問,顯然對王朗剛才那番話頗為不爽。
“人有六欲,亦有六音,豈能皆是諂媚之語?”
“你!”那人也被王朗一話憋的滿臉通紅。
一名武將拍案而起,大喝:“狂妄!”
“大膽!”王朗一拂寬袖,站起身,須髯飄蕩,怒目而視:“我等夏國使臣乃座上之賓,你家天子尚未開口,汝等卻是一個個爭先恐後而出,視你家天子為無物?”
這話把孟侗架出來,頓時讓越國這幫文武語塞,一個個漲紅臉,不敢再說話。
可他們不說話,不等於王朗不說。
老人走出席位,先是朝禦階上的孟侗拱手一禮,隨後目光掃過對麵眾人,“我等出使越國,權因我家陛下與越國聯姻,乃翁婿之情,不想對待他國那般興兵戈伐之,如今,我等帶禮數而來,爾等君上在前,尚未責問我等是否失禮,反倒諸位喋喋不休,好似犬吠。”
“爾等目無君上,是為不忠;慢待貴客,是為無禮!如此不忠無禮,還指責我等使臣有失禮數……”
王朗目露威凜,一句一字鏗鏘有力。
“老夫活七十有八,從未見過汝等厚顏無恥之人!”
老人乃經學大家,深究文道,不成想為諸葛亮所敗,氣死馬下,重活之後,以為有新的天地,沒曾想來了中原鹿陽,又與諸葛亮共事兩年,處處被壓上一頭。
縱然心中有氣,卻也奈何不得對方,知道皇帝蘇辰要派他出使越國,心裡早早就有了計算。
入城之前,他便教趙雲、龐德在朝堂上如此,借機會一展口舌,順道給這幫越國文武一個下馬威,讓他們看到夏國不僅有兵強馬壯,也有言辭犀利的文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