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九,細雨在這個清晨還持續的下著。
林間、山間,被陽光一照,水霧騰騰。
雲國島東南方向,位於海岸十裡左右的第一個哨所,矗立在通往平安京的一條崎嶇的泥路旁。
倭人士兵打著哈欠,在營地來來往往的進出。
除此之外,路上偶爾也有倭人百姓背著背簍,從路旁經過,去附近的林野摘野菜、或采藥材,不過更多的百姓,此時被哨所征召過來,幫忙拉運糧食,各地、各處官道,幾乎都能看到背負糧食和魚乾的矮瘦身影。
監視這些百姓的倭兵,若有發現有人偷懶,或偷偷私藏糧食,一旦逮住不管對方是男是女,還是老幼,就是一頓毒打。
有時也會因為收不住手將人打死。
畢竟眼下四國島已被攻陷,這邊采取堅壁清野的策略,凡是能吃的東西,全都要收集到平安京,而村子的百姓,隻有身體強壯的男女才可以進去,至於老弱,則留在村裡自生自滅。
短短幾日,收集到的糧草已占到了七成左右。
足夠平安京內的三萬士卒吃喝一個月,但武田信玄為了保險起見,自己所轄地盤,就差地皮都一起搜刮了。
而被征召的這些倭民,並沒有因為強製,或沒收了糧食與軍隊發生摩擦,更沒有什麼淒涼、悲壯的事,反而一個個極為狂熱,哪怕自己餓的皮包骨,也甘願幫忙挑送東西。
畢竟幫助大名,就是為大禦門天皇陛下儘忠,就算餓死,他們都感覺是光榮的。
到得這天,下了兩三天的蒙蒙細雨,這處靠近海邊的東南哨所,亦如之前兩日那般,動員倭人、監管倭人,扼守這邊防禦的同時,也在監督收糧,山川龜三郎是這裡的輕足頭,共四十人,因為靠近海岸線,足輕數達到四十人,算得上一處中型的駐防點。
海島資源匱乏的緣故,隻有足輕頭才有像樣的甲胄,但也極為簡單,竹或木片製成的胴(護身鎧甲)與草摺(裙),再加上陣笠(戰盔)組成簡單的一身,而且還是由大名暫時借給他們使用。
剩下的足輕則更加簡單,一身麻衣麻褲,麻衣短袖,麻褲隻到膝蓋,手裡的竹槍大多數都是竹子削尖做成的。
不過四十人裡,還有五名輕足弓手,手裡的長弓倒沒有任何摻假,不過這些弓手可是平安京正規兵馬,是有編製的,跟農夫征召的足輕完全不同。
這個蒙蒙細雨的清晨,五名輕足弓手並沒有走出哨營,畢竟下雨對他們來說,就是難得的放假。
雨水會打濕弓身,鬆軟弓弦。
而山川龜三郎則驅使麾下的三十五個輕足,抓緊時間,讓這處的數百倭人百姓抓緊時間通過。
這晨陽夾雜細雨的天色之中,各種倭語發出謾罵、調戲、大吼的聲音,然後混雜到一起,給人一種熱火朝天的錯覺。
背後插著小旗的山川龜三郎,持著帶槍頭的竹槍,腰間挎著一把刀,威風凜凜的帶著兩個士卒剛從前方道路巡視回來。
這是他駐防此處,每日都要做的例行檢查和巡邏,而麾下其他人,光著腦袋頂著蒙蒙細雨,吆喝著過去的百姓,不時還會踹出一腳,蹬在走得慢的人屁股後麵。
偶爾,看到這些百姓當中還有姿色出眾的,免不了上前調戲一番,若是對方有意,就可放下糧秣轉交給其他人,便和這些士卒到附近林子裡大戰一番。
今日的勞役便可免去。
山川龜三郎看到幾個輕足又在調戲一個倭人女子,遠遠喝罵幾句,將他們驅散,隨後讓身旁的親兵上前將女人帶過來,隨他一起返回哨營。
就在他攬著那個扭捏的矮小婦人回哨營的途中,這處哨所南麵五裡,成百上千的鐵蹄,翻騰在大地上,濺起坑窪中的積水。
一支兩千人的鐵騎,持著大刀飛快奔行,幾個呼吸間,已經距離哨所不足四裡了。
這種沒有平整過的官道上,還有許多埋頭運送糧秣、木材、石頭的倭人百姓,鐵騎來時,他們紛紛偏頭。
下一刻,奔行而來的鐵騎,垂下的刀鋒橫在了左右,隨著戰馬狂奔,刀鋒入肉,一顆顆腦袋衝天而起。
混亂、尖叫頓時響徹。
烏泱泱的人群在官道和原野奔逃起來,混亂的聲音一段路接著一段路的傳遞到這邊哨營時,在轅門附近的山川龜三郎停下腳步,攬著身邊的倭女回頭看去。
一道奔行的馬隊已如洪流般沿著崎嶇的道路,朝這邊蔓延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