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讓飯富虎昌留下設伏,乃是因為他不僅是用兵的老將,前世還是赤備軍的第一任統帥,如此沙場宿將,選擇設伏的地點自然也是絕佳。
武田信玄率主力後撤離開不久,他便派出使番前往來時的各條道路潛伏,監視可能從這幾條道路追擊的夏國兵馬,畢竟隻有兩千人不可能照顧到所有路徑上的追兵。
到得此時,兩千一百人的赤備軍選擇更容易設伏的地方。
設伏途之前,他已經先將附近的倭人村寨裡的百姓趕走,不願離開的,直接讓麾下士兵將人悉數殺了,以免走漏消息。
靜謐的山林間,隱約有鳥鳴聲從遠方傳來。
“飯富虎昌大人,暗號已現,一支夏國兵馬朝我們這邊過來。”陰影裡,副將從林子邊沿過來,向坐在大青石上的飯富虎昌,拱手稟報:“請將軍大人示下!”
“準備伏擊!”飯富虎昌一口喝儘杯中酒水,將酒杯隨手丟到地上,抓起插在地上的長矛,謔的一下站起身。
那副將點頭轉身,在林間跑動起來,也朝周圍潛伏的麾下打出手勢。
一道道身影幾乎屏住了呼吸,一時間整片林子、灌木、山坡間藏匿的身影消失了一切聲響。
氣氛陡然變得緊張,就連草間的蟲子仿佛都感到了這股肅殺,變得死寂。
平緩的山坡之下,是崎嶇凹陷的泥路,看得出這裡曾經有許多人走過,但如今隻剩下倭兵撤走後,留下的慌亂腳印。
“來了!”
隱約的馬蹄聲穿透過天光,漸漸變得清晰可聞,飯富虎昌趴在草間看了看天色。
他噴開唇上爬動的一隻蟲子,目光透過灌木的間隙,順著下方道路延伸過去的儘頭。
多雲的天空下,騎兵排列一條長長龍洶湧奔行,高舉的‘趙’字旗幟,獵獵飛舞。
“夏國的騎兵,是一支精銳,終於等到一個大家夥了!”
飯富虎昌為人少言,但此刻也忍不住有些激動,他緊盯下方漸漸朝這邊過來的夏國騎兵,陡然抬起手製止躁動的副將,壓低嗓音叮囑:“等他們過一半!”
山林間,一道道身影或蹲或伏,聽到飯富虎昌的命令,一個個緊張的屏住呼吸,握緊了手中兵器。
死死盯著下方全力行軍的夏國騎兵。
“能打過嗎?飯富虎昌大人。”那副將握緊手裡的太刀,問去一旁眼睛一眨不眨的將軍。
“隻要你們不怕死,就能打過!”
飯富虎昌舔了舔嘴皮,也握緊鐵矛,伏兵從來打的就是一個措手不及,敵人一旦手忙腳亂,那距離敗亡就不遠了。
馬蹄聲越來越近,一道道騎兵的身影在他俯瞰的視野間過,待到差不多了,他緩緩起身,聲音低啞:“準備!”
副將打出手勢的同時,身後一道道身影拔出太刀站起身,挪著腳步開始上前。
一百精銳弓手也在當中,悄然挽上了箭矢,指向下方正在行進的騎兵。
真想見到夏國將領驚駭不已的樣子!
一想到這樣的畫麵,飯富虎昌嘴角微微勾出獰笑,他提起鐵矛,發下最後一聲命令。
“殺——”
一百精銳弓手,鬆開扣弦的拇指,箭矢唰的衝出樹林的刹那,周圍赤備軍士卒,身著紅甲持著太刀衝了出去。
飯富虎昌提著一杆鐵矛躍出樹林,雙腳飛快在地上狂奔,矛頭一揮,用著倭言,大吼:“殺!”
兩千赤備軍洶湧的蔓延山坡,直撲下方馳騁的騎兵。
這片刻間,射出的箭矢有的落在地上,有的射在奔行的戰馬,或人的手臂上,也有騎兵往馬背一趴,將射來的箭矢躲過。
一百支羽箭,並不密集,在兩千騎兵麵前,何況中間還有遮擋物,射出的效果並不明顯。
然而,接下來的畫麵,讓率軍撲下山坡的飯富虎昌幾乎停下了腳步,原本想象中夏國騎兵驚慌的場麵,並沒有出現。
就聽那邊,一聲‘籲’的低呼,一道白馬銀槍的身影勒停了戰馬,望著衝下來的倭兵,以及領頭的飯富虎昌緩緩舉起手中那杆銀槍。
一側奔行的騎兵齊齊勒馬,調轉方向,麵朝山坡,一臉平靜的看著這群倭兵,甚至有人臉上還帶著冷笑。
“這麼冷靜?”
飯富虎昌看著下方道路上一字排開,仿佛在他的夏國騎兵,整個人都懵逼了,跟原來設想好的畫麵怎麼不一樣了。
他曾經也是帶兵的大將,伏擊敵人也不是一次兩次,可遇上這事還是第一次。
“為什麼這夏國將領,不怕伏兵?”
一連串的疑惑泛起的刹那,下方騎白馬的夏國將領忽然將手中長槍往地上一插,反手取出一張弓,扣上一支羽箭,唰的就朝他飛來。
他衝在最前麵,避無可避,隻得往地上一蹲,箭矢幾乎擦著他頭發飛了過去,將身後一個還在飛奔的赤備軍士兵直接穿透,又將後麵的第二人一起射死,箭矢才停下來。
下一刻。
兩千白馬義從一字排開,整齊挽弓,對著衝下來的赤備軍就是一頓爆射,快衝到山坡最後一段的倭兵頓時一片人仰馬翻。
然後,這邊唰的一聲,收起弓箭,促馬在道路上跑動起來,讓衝下、跳下山坡的赤備軍士卒撲了一空。
飯富虎昌踩著一塊岩石躍起,衝向最近一個騎兵,下一秒,側旁有戰馬狂奔而至,他還未反應過來就被狠狠撞飛出去,落回到山坡上。
那邊,趙雲立馬橫槍,目光冰冷,全然沒有之前對島作戰時的平淡。
飯富虎昌在地上翻滾一圈,拄著鐵矛起身,有些發懵的摸了摸身上,完全沒明白,剛才他是怎麼被對方打飛的。
道路上,白馬義從奔行在原野上,與倭人的赤備軍拉開距離,展開騎射。
趙雲不理會周圍的倭兵,一人一馬就那麼矗立在原地,附近一個赤備軍士卒拖著太刀側後麵衝了過來,銀槍舞動,猶如一條蛇猶如飛快的刺了過去,一挑一拔,血線交錯飛起在空中。
趙雲看也沒看倒下的屍體,抬起左手,伸出手指,學著蘇辰曾做過的挑釁動作,向對麵的倭將勾了勾手指。
這種動作明顯帶著挑釁的意味,飯富虎昌哪裡看不出來,他也朝對麵的夏國將領做了同樣挑釁的動作,他張開嘴,‘嗬忒’一聲,一口口水吐到對方,戰馬的蹄子上。
白馬低頭看一眼,呼哧的劇烈吐息。
馬背上,趙雲臉上淡淡的表情漸漸泛起了怒容。
腳跟猛地一點馬腹,白馬仿佛跟主人一樣憤怒起來,高亢咆哮,揚起蹄子就往山坡上衝了過去。
幾個攔過來的赤備軍士兵,結出陣型,想以往日操練的陣法,配上修長的太刀,將眼下的夏國將領攔下來。
迎上去的刹那,回應他們的是,亂舞一般捅刺的槍影,刹那間點在他們身上,下一秒,趙雲騎著白馬從他們中間一躍而過,四蹄落到山坡,狂奔而起。
那五個赤備軍站立原地,身上甲片破裂,露出一個個血洞,流淌鮮血。
而山坡上,飯富虎昌拔出腰間的太刀,並不算高大的身軀,帶著“啊!”的怒吼,一躍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