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有意識短暫的回攏……隨後又消散。
精神紊亂,四肢時而抽搐。
隱約間,聽到西域難懂的語言嘀咕,似乎是有人正背著自己,在山林間穿行,不久又是沙沙的聲響。
像是走在戈壁沙漠裡,溫熱的風沙拂在臉上,短暫的意識,讓昏迷的身影睜了睜眼,駱駝、帳篷、卷在風沙裡的草屑。
“幫我傳訊大燕夏……”
“你是誰啊……在說什麼?”
“……夏王,我師父張洞山……國師……張角有難……”
“你到底在說什麼,我聽不懂啊!!”
背著他的西域男人,也在大喊大叫,隨後牽著駱駝衝進了前方的營地,裡麵的婦孺笑臉迎了出來,接過男人帶回來的糧食。
不久之後,昏迷的人,被帶了進去,安置在一頂帳篷當中。
沙漠的夜晚,冷風嗚咽,刮得愈發大了。
夜色裡,山丘的輪廓浸在清冷的月色裡,帳篷外儘是風卷著砂礫的‘沙沙’聲。
安靜的營地裡,一側的帳篷裡,漸漸響起略帶著痛苦的呻吟。
清冷的月光穿過並不嚴實的皮氈簾子,帳篷裡有著臟亂,堆積的包袱、破爛的瓦罐、以及一張帶血的駱駝皮毛。
昏迷的身影躺在上麵,無意識的呻吟著,泌著汗珠的臉頰擺動,發絲糊在了臉上。
“師父……”
“我不走……我不走……你們不要碰我師父!”
“惡賊!卑劣之輩!”
陡然一聲大叫,躺在駱駝皮毛上的昏睡身影猛地睜開雙眼,唰的一下坐起來,愣愣的看著對麵被風吹的微微撫動的皮氈門簾。
回過神後,他搖搖晃晃站起身,拖著疲憊至極的身軀,拉開皮氈門簾,夜風卷著砂礫,帶著‘嗡’的嗚咽聲,撲在他臉上,整個人都往後踉蹌退出兩步。
中間的帳篷,此時已被拉開,之前救他的西域人,裹著一件駱駝皮毛,冒著風沙衝過來,鑽進這邊帳篷後,迅速將門簾重新捂上。
嘴裡也嘀嘀咕咕的嘮叨什麼,可惜那身後的夏國人聽不懂。
而對方說的話,他也聽不懂,這才是兩邊最難辦的事,他很想知道,這個夏國人怎麼出現在天峰嶺,那裡可是高海拔的大山,隻有住在這邊的人,才會上山采一些草藥跟下麵集市換些食物,或者打一些小型獵物,改善家裡人的夥食。
最重要一點,天峰嶺往西過去,又是一番另外的世界,他十年前曾經尋到一個捷徑翻過去一次,看到過那邊世界的人,長相與他們有些七八分相似,隻是語言不通,又擔心對方有歹意,便遠遠偷看了一會兒,沿著來時的路回去了。
至此之後,他就沒再踏足那邊,那條捷徑也從未跟其他人講過。
雖然西域之人與西方時有貿易,但僅限大道上,這樣的捷徑若是被人知曉,難免會有更多的商販過來。
看似會得利,但他們這樣的小牧民,很有可能被逼迫離開現在的家園,給對方騰地做買賣。
“我不會說華夏之言,你能聽懂,或看懂我的手勢嗎?我叫紮哈……紮!哈!”
儘管這個西域人用著手勢不停比劃,那邊的男人隻看懂對方叫紮哈,也學著對方最後的手勢,著重說了自己的名字:李朝浮。
這邊,紮哈也實在沒招了,泄氣的盤腿坐下來,忽然想到什麼,他連忙起身又鑽了出去,不多時再回來,他手裡多了一本書。
“我給一個夏國商隊指路,他們送給我的,上麵很多字,我不認識,你應該看得懂。”
李朝浮自然聽不懂這一連串的西域話,不過對方手裡的書封寫著的書名,他是看得懂。
“我的華夏?”
他急忙從紮哈手裡將書拿過來,這邊紮哈心疼,又無奈的為這個男人點上油燈,為他照明。
“梁國沒有了……夏王一統六國?!”
原本安靜翻看書裡內容的李朝浮,不管是心裡,還是臉上都露出驚詫的表情,他是梁國人,燕國那位大將軍稱夏王那段時間,跟隨商隊去了西域之外做買賣。
這一走就是好幾年,走過高山和草原,甚至穿行過兩個不同的國度,原本以為這次能滿載而歸。
可後來,西方世道也不太平,莫名多了許多亂軍,再然後,更西麵的一個強大國度,襲擊了他正做買賣的國家。
兵荒馬亂之中,他竟在這裡遇到了兩個老頭,將他救下後,一起在這方世道繼續遊曆。
而李朝浮在相處的這段時日,發現這兩個老人家,並非尋常人,便生出了想要拜師的念頭。
其中叫張角的老人,並未搭理他,隻是遊曆,並記下這邊所看到的、遇到的一切,包括風土人情和地理地貌。
隱約間,李朝浮還聽到兩人似乎提到過長生這二字。
這更加堅定了他要拜師的念頭,好在兩年的相處下來,其中一個叫張洞山的老人,被他執念感動,便收到膝下,做了弟子。
原以為就這麼遊曆一圈,然後,跟著師父和那位張角尋到想要的‘長生’便返回梁國。
可後來遭遇了一些事……
李朝浮閉上眼睛,將腦中的回想斷去,隨後闔上這本書,兩腮鼓脹,牙關緊咬。
他是梁國人,生長在梁國,對那裡自然是有感情的。
這出門一趟,回來竟成了夏國人,原本師父囑托他一定要將話語帶到的決心,此刻因為梁國被滅,讓他有些動搖。
一時間,李朝浮也不向救他的西域人比手畫腳的傳達想表達的意思了,隻是呆呆的坐在駱駝皮毛上出神。
而紮哈跟著坐在一旁,瞌睡上來,緩緩睡了過去。
到的第二天,紮哈醒來,那個被他救下的夏國人,仍舊坐在帳篷外不知想著什麼。
“不要想,從天峰山活著過來,是老天對你的恩賜,應該儘情的享受美好的日子,就像風沙過後,又是晴朗的好時光。”
熱情的紮哈去他的帳篷裡,讓妻子做了一頓豐盛的早餐,拉著李朝浮吃喝,不久之後,李朝浮比劃著手勢,想要紮哈帶著他再去一趟天峰山。
他想離開這裡,反正家國已經沒有了,他不想幫助仇人,對於師父,那就用自己的性命去救。
並不知情的紮哈,在明白他的意思後,也沒有猶豫,帶上一些入山的乾糧,和警覺極高的駱駝,便再次踏上了西麵那座巍峨高聳的大雪山南段山脈。
天峰嶺氣溫較低,空氣稀薄。
帶了皮毛上來的紮哈,分了一件給李朝浮,兩人罩駱駝皮毛,在山間艱難行走,跟來的駱駝,並非那種成年大駱駝,溫順的跟在兩人後麵,一邊走一邊咀嚼周圍的樹葉。
過得一陣,兩人都精疲力儘的尋了一個地方坐下來歇腳,紮哈擦著汗水四下望去,全是茂密的山林,葉子在風裡嘩嘩作響,然後飄落下來。
視野儘頭,還有掛著雪霜的岩石,這裡人跡罕至,基本上看不到有人走過的痕跡。
他不知道李朝浮過來這邊要做什麼,語言不通下,想要詢問又隻好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