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淵神色平靜,淡淡道:“天道無情,以平衡為道,世界三千,唯天玄大陸氣運強盛,此消彼長,天道不願任其發展,所以,自你父母飛升之後,天玄大陸已四百二十七年無人飛升。”。”
杞梓眉心微蹙:“師叔是說,天玄大陸無人飛升,是天道阻止?”
天淵不答,無焦距的眸子“凝視”著掌心的光芒微弱的星辰,上空無數星辰組成的星河璀璨壯觀,與其相比,這顆星星黯淡又脆弱,仿佛指尖稍一用力便能捏碎。
不知過了多久,天淵掌心的星辰驟然縮小,無數星辰集合與他掌心之上,浮起一片璀璨星光,霧狀白雲繚繞,拉出一條極長的雲霧,仿若階梯。
天淵這才開口,語氣極其平靜:“天梯已斷。”
天梯已斷?杞梓瞳仁一縮,那不是意味著日後天玄大陸再無人能夠飛升?
擔憂不過片刻,轉瞬間,他就想清楚了天淵平靜話語下藏含的危機。
若是被天玄大陸的其他修士知道,那麼千萬年來的道魔皆盛,人.妖和諧的平衡景象將不複存在,修士與妖族,修士與修士,道修與魔修的鬥爭必將展開,如此,凡俗間必將生靈塗炭,惡性循環之下,天玄大陸危矣。
“天玄大陸繁榮萬年,然盛極必衰,此時已露頹勢,此局已定,無可逆轉。我與樞陽共同卜過一卦,絕境之中尤有一線生機,此生機落於兩處,閃爍難辨,一道是你,一道是嶽雲歸,我本無法確定,可此時我已確定,除你之外,天玄大陸再無人可破此局。”
杞梓瞳仁微縮,不敢置信地望向天淵。
“破局之法存於異世,我無法具體告知於你,一切自有定數。”天淵掌心的星河消散,他看向杞梓,語氣幾不可查的緩和些許:“你雖是一線生機,可天玄大陸的興衰並非你之責任,此事隻你我知曉,不需過於憂心。”
星宿峰的峰主與天機閣閣主推演卜算之法出神入化,是世間唯二能窺得天機之人,天機不可泄露,能被他們推算出的天機都是天道授意下能夠影響整個天玄大陸卻又有所轉機的大事,他們生來就肩負著整個天玄大陸的命運,自是公正不阿,一切以大局為重。
杞梓沒想到,在如此危機之前,在明知他是唯一生機之時,天淵卻能對他說:天玄大陸的興衰並非你之責任。
然而說完這番話的天淵依舊淡漠,甚至話鋒一轉:“你可知你的魂魄為何會流落異世?”
杞梓抬眸:“長安不知。”
天淵轉身,深藍長擺拖曳:“跟我來。”
穿過中庭,後殿篆刻滿了陣法的石門無聲無息地緩緩打開,天淵與杞梓踏入門內,大門又悄無聲息地合上。
殿內昏暗無比,杞梓驚訝地發現脖子上掛著的珠子發出了微弱的光芒。
珠子從衣領浮出,仿佛被什麼吸引一般,緩緩向上飄浮,帶著杞梓一起浮在了空中。
瑩瑩光芒漸漸擴大,整座大殿被光芒籠罩之時,杞梓隻覺得眼前一片扭曲,下一瞬就出現在了一片靈植地內。
杞梓驚訝地環顧四周,呼吸間被溢滿的靈氣充斥,這裡的靈氣竟比山脈下埋了兩道極品靈石的道峰還要純淨濃鬱,就連融魂所帶來的痛處都因為這純淨的靈氣減輕了許多。
他深吸一口靈氣,轉頭尋找天淵的身影,然而此處空曠,除他之外並無第二人,不遠處倒是有一座巍峨宮殿,不知天淵是否在那裡。
就在杞梓遍尋無果,準備去遠處的殿宇查看時,他聽到了天淵的聲音,縹緲冷淡,似乎從極遙遠的地方傳來:
“這是你父母遍尋天玄大陸,用杞家至寶玄原石為你打造的本命法器——玄原珠,你秘境遇險之時,正是此珠護住你的神魂,並將它們送入異界為你留下一線生機,你想回到異界,此珠也是唯一通道……”
杞梓一喜,還沒開口,天淵就像是知道他要說什麼,道:“然你現在毫無修為,想要使用此珠,最少也需練氣三層,且此珠煉成之日便是神階,在你渡劫期之前,我也不知此珠真正實力,切記勤勉修煉。”
神階?
整個天玄大陸,為人所知的神階法器也不過三件,每一件都作為宗門的鎮門至寶放置在最隱蔽神秘之處看護,沒想到他手裡竟然有一件。
空間內外無法交流,天淵不知道杞梓此時在想什麼在做什麼,隻將他需要說明的一切用平靜的語氣講述:“此珠內有乾坤,君陶他們不但為你備下數畝靈植,且將在深海找到的萬年桑陽樹乳並千萬極品靈石煉造化成靈泉,可助你修行。”
杞梓此時已經走到了殿宇內,他的目光掃過一望無際的靈田,落在中央的靈泉之上,內心驚駭不已,他從小到大見過的好東西不計其數,世間已少有讓他動心的天材地寶,可這裡的每一件,都讓他震驚不已。
他從未想過,他的父母竟在飛升之前,為他苦心做了如此多的準備。
“他們……”杞梓在靈泉邊坐下,濃鬱的靈氣撲麵而來,他抿緊了唇:“他們為什麼要為我煉製此珠。”
本命法寶多由修士本人煉製,除了增強修士與法寶間的聯係之外,也是對於修士的一種鍛煉,他的父母在修煉一途對他極為嚴厲,絕不會代越庖俎為他煉製本名法寶。
一定有他不知道的緣由。
天淵聽不到杞梓的提問,卻在接下來的話裡給出了答案:“你出生之時,我為你算過一卦,你是全靈之體,氣運極佳,本該修煉順遂,早早飛升,然天玄大陸危機將至,你的命數也被打亂,本該順利飛升的你,因此危機將遭遇大劫,重則魂飛魄散,輕則身死道消,我算出你分神之前將要曆劫,君陶他們無法接受,遍尋天玄大陸,為你打造此珠……”
杞梓怔怔聽著,心底浮起萬千情緒,想起了許多幼時的事情。
進入宗門之前,父母常常四處奔波不在家中,族人尊他寵他卻並不親近他,唯一能說一起玩耍的嶽雲歸也寡言少語,麵上無甚表情,整個人就像是一尊冰雕似的,時常讓他覺得無聊,於是他隻能從彆處尋找樂趣。
每次父母外出都會為他準備幾張他們用心神凝結的符籙,一旦捏碎,哪怕再萬裡之外也能立刻感知趕來,本是讓他遇險保命所用,可他幼時調皮,常找借口捏碎符籙,對著匆忙趕回來的父母眉開眼笑。
次數一多,父親便在符籙上下了禁製,沒有危險無法催動,他氣得大哭一場,責怪父母不像凡塵家的父母那樣陪伴身邊,甚至為此賭氣不理他們,所以拜入宗門之後,鮮少與他們聯係,直至他們飛升,再也無法相見。
現在他才知道,當時承受他因為無人陪伴而肆意泄憤的父母,其實是在為他奔走。
杞梓怔怔看著眼前的一切,眼眶發紅。
天淵看不見杞梓的神色,繼續道:“此珠神通廣大,絕不能讓外人得知,否則可能找來殺身之禍,此時你尚未引氣入體,隻能在我的引雲殿內才能進入此珠空間,若要驅使此珠為你所用,唯築基之後。”
杞梓突然想起天淵之前說的話,心念一動,他已經出現在天淵身前:“師叔,你為何認定我才是那一線生機,而不是嶽雲歸?”
論資質,他是萬裡挑一的全靈體,嶽雲歸的無上劍體同樣稀少罕見。
論宗門,天玄宗與萬劍崖同為一等宗門,不相上下,他拜入法修第一人道興門下成為關門弟子,嶽雲歸也被劍神澗雲老祖收下,成為了他唯一的弟子。
論名望,他交友廣泛,友人從魔修到妖族,從修士到凡俗之人,遍布天玄大陸,嶽雲歸獨來獨往,卻聲望極高,自他越級挑戰妖族王子照肴還毫發無損之後,說是萬人敬仰都不為過。
雖然杞梓不願意承認,可也不得不承認,真要比較的話,嶽雲歸或許還要勝他一籌。
為什麼天淵就篤定他才是那一線生機,而不是嶽雲歸呢?
天淵神色淡淡,道:“天梯非大功德不能重現,嶽雲歸殺孽過多,無法承此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