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西姐。”
“嗯?”
“除了銷毀,一定還有彆的辦法。”
秘書張了張嘴。
她現在的心情,有點無法形容,很複雜。一方麵,她知道貓薄荷的處理方式,關係著許多人的性命;另一方麵,秘書也經曆過生長期,她知道有多疼,何況貓薄荷的情況又和她不太一樣,隻會更疼。
而它進入生長期進入得這麼突然,也許就是因為銷毀這一打算。
秘書自責得心都抽了起來。
一定很疼吧。
蘇西也望了過來。
說實話,就這麼一株植物,在她眼裡,和彆的的植物沒什麼不同。她無法理解為什麼貓薄荷被盜取,會為之開啟全境封鎖模式,更無法理解自己的秘書,對貓薄荷的喜愛究竟來自哪裡。
基因?
本能?
她猜測了幾個原因,但都無法說服自己,最後蘇西看了眼時間,“三個小時後,我會做下最終決定。”
之所以這樣說,倒不是蘇西猶豫了,而是蘇西想知道,這株植物是否真的有這麼大的吸引力。
她決定自行了解一下。
如果連她也會被打動,那麼貓薄荷,也許真的不應該被銷毀,否則她們需要承受來自於首都星的滔天怒火。
畢竟蘇西自認為她已經足夠鐵石心腸,除了星幣能打動她以外,她對一切都持以可有可無的態度。
蘇西讓秘書抱走貓薄荷。
她打開了個人終端。
*
疼。
真的好疼。
上輩子,沈桐家世不錯,但因為他的性子太好了,很難把他和那些鼻孔朝天的富家子弟聯係在一起,不過沈桐到底是養尊處優長大的,除了車禍,他就沒有再吃過這麼大的苦頭。
沈桐難得有了點委屈。
不想生長了。
變成人了又有什麼用呢?
見不到疼愛他的父母,也見不到他的朋友,在這個幾千年後的星際時代,隻有他孤零零的一個人。
也許是因為想法的改變,呈現在貓薄荷身上,便是它懨懨地垂落了下來,枝葉幾乎要碰觸到了土壤,連同顫動的幅度,也再沒有先前那麼大了。
這讓抱著花盆的秘書很擔心。
生長期,其實是很需要陪伴與鼓勵的一個階段。
父母也好,朋友、戀人都可以。疼痛會消磨人的意誌,也會加大負麵情緒,很多人也是因為太疼了,又沒有什麼必須要度過生長期的理由,熬不下去,自然就選擇了放棄。
但是貓薄荷不可以。
它一旦選擇放棄,意識就會消散了!
秘書抱住它的手緊了緊。
該怎麼辦?
她慌張不已。
這個時候,同事見她從蘇西的辦公室走出來,急忙湊上來,向秘書打聽消息:”安吉拉,老板怎麼說?“
“到處都封鎖了,我們怎麼辦?”
“還有貓薄荷要怎麼——”
說話的人一頓,顯然是看見秘書懷裡的小盆栽了,驚訝地問:“它怎麼了?生病了?”
克裡斯幾人成功帶回貓薄荷的消息,著實讓拍賣所的員工又驚又喜。
喜的是,她們往日隻能收看貓薄荷的直播,虛擬成像技術再怎麼逼真,貓薄荷也是員工們可望而不可即的植物,她們每個人隻能徒勞地感慨一句“我也好想養”,然後充滿嫉妒地看向屏幕,現在,貓薄荷被偷了回來,養它的心願似乎可以實現了。
可驚的是,因為貓薄荷失竊,整個星係進入高度封鎖狀態。
隻要查出來,她們這群人全部都得完蛋了!
可是,真的好想養!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甜蜜的痛苦?
大家頗是默契地想道。
秘書整顆心都撲在沈桐那裡,沒留意眾人詭異的神色,她憂心忡忡地說:“貓薄荷好像提前進入了生長期。”
生長期對於每一隻貓科動物來說,都不陌生,這稱得上是大家的畢生之“痛”,而提前進入,意味著非自然生長,在場的許多人沒有體會過,但她們在自己的生長期到來之前,多多少少都有過了解,或者被家長耳提命麵不要作死。
是的,作死。
生長期如果不是自然進入,一是痛感加劇,二是失敗以後,後果嚴重,無法挽回。
貓薄荷怎麼會提前進入了生長期!?
大家都瞪大了眼睛。
秘書小聲說:“可能是蘇西姐說銷毀,被它聽見了。”
銷毀!?
一位員工立即說:“不可以!”
有人附和她說:“是啊,怎麼能銷毀?貓薄荷這麼珍貴,全宇宙都隻有它這麼一株,銷毀了就再也沒有了!”
其餘員工的意見也很相似:“本來就是我們從首都星把它偷來的,結果因為怕被查出來,再把它處理掉,小薄荷做錯了什麼啊?”
“反正不可以銷毀!絕對不可以!”
……
她們不是蘇西,很清楚這株來自於古地球的植物到底有多珍貴,也很清楚貓薄荷對於貓科動物來說,象征著什麼。
銷毀了,就意味著從此宇宙間再也沒有貓薄荷了,她們聞不到貓薄荷的味道,也再看不見貓薄荷的身影,光是這樣想一想,就讓人難以接受,更何況銷毀它的原因,有部分在於她們身上。
她們絕對不答應!
而且大家敢斷言,如果蘇西真的這樣做了,總有一天她會後悔的!
不可能有抵禦得了貓薄荷的貓科動物,隻在於它有沒有嘗試著了解與接近!
這一刻,大家不約而同地思考起衝進辦公室,逼她們的老板觀看有關於貓薄荷的視頻的可行性。
但是現在的問題,已經不是銷毀不銷毀了,秘書無奈地說:“你們先冷靜一下,我覺得貓薄荷情況有點不太好。”
她指了指蔫巴巴的植物,“它好像很疼,剛才一直在打顫,但是現在都不怎麼動了,我有點擔心。”
秘書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她的話也成功地把所有員工的關注點挪回了貓薄荷本身。在場的貓科動物,都曾經曆過生長期的陣痛,眾人低頭看向貓薄荷低垂的枝葉,不確定地問道:“我們是不是應該安撫一下它?”
“生長期,本來就應該在一個熟悉的環境裡度過。”
有員工補充說:“還得有它信任的人待在身邊。”
大家麵麵相覷,同時,她們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貓薄荷被偷來尤拉星,那麼也許在被盜取的過程中,它就被嚇壞了,況且這又是一個對它而言,極為陌生,且不友好的新環境,它被迫進入了生長期,痛感劇烈,又得不到絲毫安慰,也沒有一點安全感。
再這樣下去,遲早會出事的!
“怎麼辦?”
“試著安撫一下?”
“對,快安撫它!告訴它不會有事,它也不會被銷毀,我們會保護它的!”
這時,有位員工好像想起來了什麼,醍醐灌頂地說:“等一下!剛才我碰見了克裡斯。我記得他說和貓薄荷一起帶回來的,還有隻熊貓寵物,它似乎是珀斯宮殿那邊用來照顧貓薄荷的機械寵物,這隻寵物,貓薄荷肯定熟悉,我去找克裡斯,讓他把這隻寵物帶過來!”
“快去快去!”
在眾人的催促聲中,這位員工立刻動身去找克裡斯,而秘書則嘗試著安慰貓薄荷:“……你好,我是安吉拉。”
“我知道生長期很疼,但是你要堅持一下呀,千萬彆放棄。”
秘書顯然不太擅長安慰人,說得都是些無關痛癢的話,這引來了其餘人的不滿,“哪有你這樣安慰的?”
“你語氣彆這麼生硬呀,放輕柔一點,把它嚇到了怎麼辦?”
“你說得太空洞了,根本沒有內容,不能這樣,你得讓小薄荷感受到愛與關懷。”
“還有,安吉拉,你得給它動力!”
秘書:“?”
語氣輕柔她可以,內容不空洞,能夠讓貓薄荷感受到愛與關懷,並且給它生長的動力,秘書覺得這個她做不到!?
但是眼看著貓薄荷的狀態越來越糟糕了,秘書沒有辦法,隻好硬著頭皮說:“你也許不認識我,但我關注你很久了。”
“其實不止我,還有我的同事。”秘書對沈桐說,“她們都很喜歡你。”
這種喜歡,真要追究起來,其實很沒有道理。也許是聞到了它的味道,也許是被它哪個小動作可愛到,隻要一秒鐘,就會淪為失了智的貓咪,秘書微笑道:“你知道有這麼一句話嗎?貓科動物對貓薄荷的喜歡,是寫在基因裡,我們這些人,都是貓科動物,所以你不要害怕我們。”
同事對她的這番安慰還是不太滿意,瘋狂地提醒秘書,“不夠!快告訴它我們到底喜歡它哪裡!”
另一人也說:“還有我們究竟有多喜歡它!”
“說這些有什麼用?重點是安慰它啊!”
“不是,重點難道不該是讓它彆害怕,好好在這裡度過生長期嗎?”
“告訴它我們有多喜歡它,不就是在安慰它彆怕嗎?這裡沒人會傷害它。”
幾人就這樣起了內訌。
秘書頭疼不已。
她太怕會吵到貓薄荷,害得它分心了。
實際上,她們的話,沈桐無一遺漏地聽見了。
儘管所有人的意見都不太統一,還為之爭論起來,但沈桐還是感受到了她們對自己的喜愛。
無需使用語言來表達,她們的焦急、擔憂,以及緊張,都在向沈桐傳達著這樣的信息。
同時,她們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訴沈桐——
他不是一個人。
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