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人躺在地上,渾身血淋淋的。
沈桐睜大了眼睛。
是摔跤了嗎?
他也摔過,很疼的。
沈桐不由自主代入了自己。
他摔跤得要抱抱才行,不然又疼又委屈,隻想哭不停。
這樣想著,他拍拍雪獅,“大貓貓,我要下來。”
雪獅便矮身,好讓他可以從自己身上下來。
沈桐一落地,便搖搖晃晃地走到亞瑟身邊,他蹲下來,跟個好奇寶寶似的觀察了亞瑟好久,眉心始終保持著擰起的狀態。
最後,沈桐軟軟地問亞瑟:“是不是很疼?”
亞瑟被折磨出了一身傷,奄奄一息地閉著眼,沒理人。
沈桐也不在意,他伸出嫩白的小手,想要摸一摸亞瑟背後的鞭傷,跟在他身邊的雪獅嫌臟,立刻咬住他的衣擺,不許他取摸。
沈桐歪頭看了眼雪獅,倒是沒再用手碰了,他奶聲奶氣地問亞瑟:“我給你吹一吹好不好?”
他也不等亞瑟回答就低下頭,沈桐鼓起了腮幫子,一下一下地給亞瑟吹了吹後背皮開肉綻的地方。
沈桐說:“吹吹就不疼啦。”
亞瑟仍舊無動於衷。
沈桐開始擔心他了。
他連忙跑到亞瑟麵朝的地方,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沈桐自己其實也摸不出來什麼,但他手涼,以至於摸什麼都覺得滾燙,沈桐睜大眼睛,“你生病了。”
生病了該怎麼辦呢?
要安慰病人!
沈桐學著記憶中媽媽哄他的樣子,想揉一揉亞瑟的頭,但他才要把手放下來,衣袖又被咬住了。
是雪獅。
沈桐扭過頭,認真地對它說:“大貓貓,他生病了,我們要安慰他。”
雪獅的臉很臭。
沈桐哄它:“你彆咬呀,我們一起安慰他好不好?”
雪獅的臉更臭了。
旁邊的藍星政客們想笑又不敢笑。
這位陛下分明是不想他的王後碰這家夥。
不過——
就這過家家式的聊法,真的能聊出真相嗎!?
本就對此充滿不信任的眾人,此刻更是懷疑了。
他們陛下該不會純粹是來遛崽的吧?
這邊幾乎已經為此行下了個定論,而在沈桐的堅持下,凱撒的潔癖不得不暫時痊愈一秒。
他被迫碰了下這渾身血汙的人。
不同於他的嫌棄,沈桐是真的在嘗試安慰這個人。
他跟呼嚕毛似的,一下一下呼嚕亞瑟,嘴巴裡還念念有詞:“不怕不怕哦,生病不怕。”
“睡一覺就好了,不要哭鼻子。”
就算是因為意外回到了幼年期,心智不太成熟,沈桐會因為害怕而躲在床底哭不停,也會因為要送大貓貓的雪花化了而哭鼻子,但他和青年期的沈桐,始終是一個人,也擁有相同的特質。
心腸柔軟,性格又溫柔。
沈桐耐心地哄他。
小手一下一下拍,很輕,很慢,也很溫柔。
有種無聲的力量。
也莫名令人心底微酸。
亞瑟的眼皮動了幾下,幾乎是無法抑製地流出了眼淚。
這不過是隻幼崽而已。
隻是個幼崽。
他努力說服自己。
此刻,不論是亞瑟還是沈桐本人,都不知道極淡的貓薄荷氣息縈繞在四周。
亞瑟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他的情緒被牽動,也被放大了許多,而他的心,有部分被這隻幼崽幼稚卻暖心的行為占據,另一部分,則受貓薄荷的氣息而牽動。
他想做點什麼。
他的心在蠢蠢欲動。
——不論是什麼,他都想捧給這隻幼崽,隻要他有,哪怕是這條命。
呼嚕完毛,就得給顆糖吃。
沈桐經常被這樣對待,而他的兜裡,也有幾顆出門前大貓貓給他塞進來的水果硬糖。沈桐把它們掏出來,檸檬味的太酸,哈密瓜味的又太甜,還是給病人吃草莓味的吧。
沈桐剝開糖紙,要喂給亞瑟吃,“糖,給你吃。”
“吃了糖病就能好了哦。”
沈桐的手伸在亞瑟嘴邊。
亞瑟再無法維持無動於衷的模樣,睜開了眼睛,與沈桐對視。
沈桐下意識衝他彎眼笑一笑。
這隻幼崽,一定要形容的話,亞瑟更願意把他形容為——
光。
他好似光,無意進入深淵裡的光。溫暖、耀眼,令人動人,更令人忍不住靠近,但在靠近時,亞瑟又唯恐自己這樣深淵裡的怪物把人嚇到,以至於躊躇不前。
“吃呀。”沈桐說。
亞瑟定定地看他許久,張開了嘴。
也就在這一刻,雪獅終於忍無可忍,它叼起沈桐就往外跑。
而那顆草莓味的水果糖,也掉在了地上。
亞瑟的心也跟著一縮。
他吃力地抬起頭,凝視著雪獅與幼崽離去的方向,眼中的神采也漸漸消失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亞瑟又低下頭,盯住掉在地上的草莓糖。
他忍著渾身痛意,撿起它,喂進嘴裡。
真的很甜。
亞瑟緩緩地、緩緩的露出一個笑容。
但很快,這笑容牽動了他的傷口,他悶哼一聲。
藍星政客們早就預料到會是這麼個結果,他們也不感到意外,該收拾東西的收拾起了東西,該上前捆亞瑟的上前重新捆住了亞瑟。
大家陸續走了。
唯獨凱撒的外交大臣,氣定神閒地站定在原地。
有人說:“布萊克先生,陛下和沈小先生已經走了,您還不走嗎?”
布萊克笑笑,“等一等再,他還什麼也沒說。”
這位藍星政客搖搖頭,“彆等啦,他這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這些投靠蟲族的家夥,也不知道被喂了什麼**記,就算被抓住,嘴也緊得很。”
而亞瑟,也是在這個時候開得口:“你們想知道什麼?”
“我可以告訴你們。”
糖果在口中化開,是草莓的香甜,一路延伸至心扉,他記起那隻幼崽認真地揉他頭的模樣,亞瑟邊笑邊咳,“我,全部都告訴你們。”
他語氣卑微,“那隻幼崽,我還可以再見他一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