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以為,不當以未曾發生之事判定一人之善惡。”
“事關蒼生禍福,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人。”
遲槿搖了搖頭。立場不同,觀念不同,再爭論下去也是惘然,便問了一個他最關心的問題:“既然如此,三叔為何閉門謝客長達十年之久?”
聞言,遲問笙抬頭,望著遲槿雙眼:“我之所以閉關十年,不為戚施,是為你之故。”
遲槿皺眉:“為我?”
“因你除非事到臨頭,絕不肯傷人。而我卻是會在事有苗頭時候,便將火苗掐滅。”
“哪怕傷及無辜?”
“哪怕傷及無辜。你以為我冷血無情也好。但你須清楚一點。當年若非我親手將你與戚施之丹田互換,此刻的你將仍在金丹期徘徊,再無進階可能。”
遲槿默。
遲問笙搖了搖頭:“遲家無歲本就是暗處勢力,手染鮮血無數。但自從你接手家主之位後,無歲再未傷及一條性命。”
“我不願濫殺無辜。”
“我知道。”遲問笙閉上眼,“所以我才閉關。隻因有我在場,必定與你有所分歧。”
心知無法再談下去,遲槿道一聲告退,便要離開。
才轉身,便聽遲問笙道:“槿兒,倘若當年你未曾偶遇戚施……”
遲槿不等他說完便道:“三叔,若世上真有‘如果’二字,當年我娘懷我時候,便不會為魔修所傷了。”
若他娘未曾為魔修所傷,戚施便不會出現,他更不會為戚施一事煩惱了。可惜,世上從來就沒有‘如果’二字。
說完,遲槿抬步要走,身後又傳來遲問笙歎息般的話:“槿兒,聽我一勸。倘若你是遲岸那等普通弟子,論善惡行事倒也無妨。但你是遲家家主,必要時候,須得狠下心來。”
遲槿回道:“若我提前知曉,我不會同意換丹田一事。”
這便是不讚同遲問笙的意思了。
遲問笙輕嘲道:“若是如此,你便不適合坐上這家主之位。”
遲槿邁開腳步,留下一句:“我曉得。”
出了遲問笙的洞府,遲槿重新布好禁製,往月闌珊走。半路時候,恰好遇到來尋他的遲秋月。
“家主,狐族那邊出事了。”
聽到‘狐族’二字,遲槿條件反射的皺起了眉頭:“狐族又出了何事?”
遲秋月道:“日前傳來消息,狐族滄月閉關時遭遇伏擊,於月前斃命。傳言滄月死狀淒慘,被人剝皮拆骨取出妖丹不說,頭顱也被人整個砍了下來。”
遲槿臉色凝重起來。
遲秋月表情也跟著變得嚴肅:“現任狐王與滄月兄弟情深,勢要捉拿凶手,以他血肉魂魄祭奠滄月之死。”
遲槿冷道:“滄瀾難不成懷疑到遲家頭上來了?”
滄瀾便是現任狐王,當年帶走滄月的就是他。
遲秋月點頭:“滄瀾派來遲家搜查凶手的十餘狐族人士於半月前斃命。此後滄瀾相繼派出兩隊狐族,皆在半路被殺。”
遲秋月頓了頓,抬眼看向遲槿,“三日前,滄瀾於王座斃命,新上任的狐王將滄月與滄瀾二人屍身曝屍荒野,攜族眾歸隱了。”
遲槿沉默稍許,對遲秋月擺了擺手:“我已知曉,你自去忙吧。”
遲秋月欲言又止,到底沒說什麼,朝遲槿拜了一拜後應聲退下。
等周圍又隻剩他一個人時候,遲槿反而放慢腳步,走回了月闌珊。
回去後照例去了藏書閣頂樓,卻在上得樓梯時,心有所感的往窗邊望去。
戚施站在那裡,紅衣似血,向窗外眺望。一手提一血淋淋的白布包裹著的頭顱,另一手臂上搭著一件狐裘。
他感覺到遲槿視線,笑吟吟的回頭,道:“師兄,我回來了。”
遲槿卻未感覺到一絲一毫的欣喜,他隻覺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