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時候便想知道為什麼,但真正決心要查還是五年前時候。早先時候,在師兄昏迷那十年間裡頭,人微言輕,每日想的隻是拚命修煉,好活著將秦柯捉到師兄麵前。”
“你不必……”
“師兄要說‘不必如此’嗎?”戚施打斷他,搖了搖頭,“可那時候,除了那樣做,我不知如何排解心中仇恨。索性便去修煉鬼道,以期進入鬼域。”
遲槿歎了口氣。
戚施接著道:“秘境試煉時候,若不是師兄叫我出來,我恐怕還會等上許久才會與師兄相認,好將滄月一並帶到師兄麵前。可人算不如天算,師兄一叫我,我便忍不住了。”
這五年時候,戚施曾不止一次想過,若當初師兄叫他時候,他沒有現身,而是等到他足夠與第七城抗衡時候才出現的話,是不是便不會有這麼多傷心事?
但直到昨晚時候他才發現,無關他出現時機的早與晚,他從根本上就用錯了方式,自以為對他好的將他推開,其實是師兄最不屑的。他的師兄並不是嬌柔的菟絲花,需要依附於遲家或者他的保護才能生存。骨子裡就充滿了傲氣的人,卻被他當做吃不得苦的瓷娃娃,也難怪五年前他回去時候,師兄不願原諒他了。
想著,戚施自嘲一笑。當初還是太天真,以為到了遲家,第七城便不會步步緊逼,沉溺在蜜罐子裡去,等到出事時候,已經是回天無力了。
“釗離現身遲家之後的十年裡,鬼域第七城逼得緊,沒什麼空閒,也就沒有去查證當年之事。真正決定要弄清真相時候,是在師兄離開鬼域當天。那時害怕師兄以後再也不肯見我,想起師兄曾說‘欠我的’,便想著,若是我知道了師兄欠我的是什麼,是不是就會叫師兄回心轉意。”
戚施說到這裡停下,略微惶恐的看向遲槿,聲音怯怯的:“師兄,你莫怪我。我當時隻是糊塗了,冷靜下來後便將這下作法子拋在腦後去了。”似乎是為了強調,他拉住了遲槿的手,很是用力,“我再不敢逼師兄的。”
他當初幾乎已經把遲槿逼到了絕路,若再想不開去用這法子逼遲槿與他一起。以他師兄性子,十有八九會將丹田剖出來還給他。單是想到這種結果就叫他心如刀絞,如何敢再去逼他?
握著他的手手心黏膩非常,足見戚施此刻隻緊張,遲槿便搖了搖頭。無論如何,事實是戚施並沒用那件事威脅他。若他用了,他們多半會就此結束了。
為此,遲槿沒有掙脫戚施的手,而是反手握住:“你如何查到的?”
察覺到遲槿的回應,戚施安心笑笑:“其實很好查,師兄將我接回月闌珊之後,第一時間將我過往十幾年的功力廢了。我相信師兄那樣做定是為了我好,於是決議從那功法入手,暗中潛入無極宮查探。逼問出那功法是用以煉製藥鼎之後,便又去遲家尋師父去追問。”
“三叔肯說?”
戚施搖頭:“自然不肯。”
“那你是如何問出來的……”遲槿忽然住嘴,停頓少許,遲疑道,“莫非你對三叔用了三生鏡?”
“師兄英明,正是三生鏡不錯。不敢窺伺師父隱私,隻將三生鏡顯示了師父帶我回到遲家以後約一個月的記憶。”
遲槿記得那一個月,他與戚施換丹田之事就發生在那一個月。丹田互換之後,原主身死,被他掉了包。當時他剛穿越道這個世界不久,腦子還迷迷糊糊地,不甚相信自己真的穿越了。也因著這層迷糊,看見戚施後沒多久就把人接了回去,問都不曾問對方的意願。
思及此,遲槿停下,誠懇道歉。
“抱歉,我知道真相時候已經晚了。”
他到達這個世界的時間節點已經是與戚施互換丹田之後,即便想要阻止也已經無力回天,所能做的隻是儘量彌補。
“我並非不想告訴你真相,但我畢竟是遲家之人,也確實受益於此。沒有立場責怪我父親與三叔,所能做的隻是些微不足道的彌補。”他微微低頭,“我知道道歉無益,但除此之外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下一刻,後腦勺被戚施扣住。他將遲槿的頭按到自己肩上,用力攬住他,“這聲道歉我應下了。”
遲槿鬆了口氣。
他知道戚施並不需要這聲道歉,而他之所以道歉更多是因為他想要圖個心安。
因為不論前因如何,他確實得了這丹田的助益才得以進階元嬰。因為他心底深處其實一直都很明白,無論他當初接戚施回來的是為了什麼,都絕不曾想過要將這本屬於他的丹田還回去。
大道登仙的誘惑實在太大,無論他當初如何尋了多少冠冕堂皇的理由自我安慰,私心裡都是想要占了戚施這丹田的。所以越到後來越難以啟齒,便沒能發覺戚施因他隱瞞而深埋在心底的害怕。
說到底,他與戚施十五年前的分開和五年前的陌路,並非是戚施一人之過。
他們都錯了。
也許是因為總算說了出來,遲槿深埋在心裡的大石總算落了下去,身體也放鬆不少。他放任自己將全部重量放在戚施身上,雙手繞到對方背後,環住了他。
感覺到背後那雙手漸漸用力,戚施笑彎了眼。他擁緊遲槿,道:“師兄,於我來講,能與你丹田互換,是我此生莫大之幸。”
遲槿聽了,鼻頭發酸。許久,他才回一聲:“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