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瑾沉拎著節目組配的喜慶大紅桶走在前麵,何子殊跟隻小鵪鶉似的跟在後頭。
何子殊小心翼翼把控著距離,不至於太近,也不會顯得太疏遠。
可麵上端的一派輕鬆模樣,看不出什麼貓膩來。
“白英姐說這些都要送給誰?”陸瑾沉停下步子,轉過身來看著何子殊。
“就附近的鄰居,都可以,沒說要特地給誰。”何子殊開口道,看著不遠處第一幢老屋,隨手一指,“哥,我們先去那裡吧。”
總比茫無目的走要好得多。
埋頭走,彆說話。
自閉模式,啟動。
“嗯。”陸瑾沉點了點頭。
割稻時節,埂下響著機器的轟鳴,還摻著鄉音濃厚的人聲。
出門前導演說,因著前天那場大雨,稻田都還有些積水,所以這兩天村裡都在忙著割稻。
何子殊覺著新奇,一邊走一邊往兩邊看。
走著走著,不遠處突然飄來一句算不上響的聲音。
“哎,這對小夫妻看著眼生,是哪家的孩子啊?”
陸瑾沉和何子殊,包括跟拍的攝影師,同時頓住腳步。
小夫什麼?
小什麼妻?
什麼夫妻?
“是剛辦事兒吧,拿著喜桶分糖去啊?”
三人循著聲音看去,那是一個拿著搪瓷大杯站在田埂邊上的大爺。
一個眼神不大好的大爺。
“哎喲,長得真是頂好看了。”大爺笑嗬嗬抿了一口水,“就是媳婦個頭真高啊,比小夥子都高一點。”
“真好真好哈哈哈。”
“哪家的娃娃啊?”
何子殊機械地低下頭去,看著他和陸瑾沉手裡紅火的“喜桶”。
又看看陸瑾沉隨意攏在腦後微長的頭發。
何·小丈夫·子殊:“……”
陸·小媳婦·瑾沉:“……”
跟拍的攝影師反應過來老大爺話中的意思,已經控製不住,直接笑出聲來。
立刻對著口吐芬芳的綜藝掃地僧般的大爺瘋狂拍攝。
會說話您就多說點!
大爺周圍人看攝像頭都轉過來了,也齊齊往這邊打探。
“老李頭你這眼睛長泥裡了,那是來我們村拍攝節目的兩個明星!”
“什麼小夫妻啊,都是男娃。”
“哎喲,我就說哪來這麼好看的小年輕了哈哈哈。”
那邊很快“哈”成一團,尤其是那個老大爺,絲毫沒有覺得自己鬨了個烏龍,帶頭“哈”的格外大聲。
何子殊一忍再忍,奈何攝影師在一旁笑得鏡頭都打顫,終是沒忍住,也跟著“噗嗤”一聲笑出來。
“很好笑?”陸瑾沉有些無奈。
何子殊笑得頰邊紅撲撲,側過頭去不看陸瑾沉,嘴角卻勾著:“其實也沒有。”
氣氛被這麼一岔,把之前若有似無的拘謹抹了個淨。
陸瑾沉看著藏不住笑意的何子殊,不自覺也帶了點笑意。
“把這些東西給爺爺他們送去。”陸瑾沉輕輕點了點何子殊手上的桶。
“好,”何子殊抬腳往前走,見陸瑾沉沒跟上,回頭問:“哥你不去嗎?”
陸瑾沉還沒來得及回答,何子殊又補充道:“是因為害羞嗎?”
說完也不等陸瑾沉回答,心情大好往前小跑。
陸瑾沉頓了頓,反應過來這是在調侃那句“小媳婦”。
他低頭輕笑了一下,跟散步似的,慢悠悠跟在何子殊後頭。
看著在那些爺爺奶奶間格外吃得開的何子殊,腦海裡閃過“小媳婦”三個字。
小媳婦啊。
這三個字說的哪裡是他。
一行人聊了好些時候,何子殊的桶也見了底,這才道了彆往前繼續走。
走著走著,何子殊忽然想到了昨晚的事。
他起來的時候,小周和汪文都已經回去了,再加上他和汪文並不熟悉,所以沒有聯係方式。
他看著陸瑾沉,想了想,還是開了口:“哥,昨天文哥就在車上睡了一個晚上嗎?”
陸瑾沉停下步子,有些不明白何子殊話中的意思。
他轉過身來,微一皺眉:“誰?”
“文哥,”何子殊回道:“昨晚不是停電了嗎,小周說文哥開了保姆車上的燈應急,直到天半亮才熄了。”
雖說不是特意為了他,受益的人也不止他一個,但那簇微薄的燈火,卻支撐著他捱過了一個黑夜。
所以何子殊覺得,多少還是要道個謝,說聲辛苦了。
陸瑾沉微一怔神,明白了何子殊話中的意思。
他覺得有些好笑。
卻也不想澄清什麼,說是汪文也好,是他也好,其實也沒差。
因為連他自己都沒想到,自己怎麼就鬼使神差走了出去。
隻記得那時候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他怕黑。
這麼想了,也就這麼做了。
陸瑾沉收回視線,隨意開口:“後來睡著了嗎?”
何子殊笑得眉眼彎彎:“嗯,睡得很好。”
見已經被陸瑾沉點破,何子殊索性也不瞞:“所以想跟他說句謝謝。”
“不用。”
“嗯?”
在何子殊的疑惑中,陸瑾沉微微側過身來,眸色在微涼的天光中,浸得格外沉。
隻聽他很輕很慢地說了一句:“他知道了。”
四周有些靜,隻剩下風過稻田的簌簌聲,繞著山丘逗鄉音。
兩人都沒有說話。
何子殊定定看著陸瑾沉,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可在一片軟風中,他也隻是愣愣地點了點頭。
“那就好。”
知道了,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