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李旭怎麼也沒想到,#何子殊私會許慕#這個熱搜的“證據”,是從節目組流出的。
那是一張明顯俯視拍下的照片。
因著角度問題,兩人靠的極近,何子殊的手還搭在許慕腕間。
曖昧昏暗的光線、貼身的距離、親密的動作,欺騙性十足。
本就是買上去的熱搜,加上後台資本不斷運作,在短短幾秒之內,從底層一路爬到頂。
緊接著,#陸瑾沉何子殊不合#、#何子殊酒吧#兩個熱搜又橫空出世。
微博一片腥風血雨。
所有人觀望的時候,一個名為“今日說料”,粉絲近百萬的娛樂圈博主率先升了堂。
今日說料:某何姓明星在圈內風評並不好,和隊友私下不合是真的,CP都是節目組和公司營業出來的,為了公司周年慶和團隊回歸演唱會造勢。
陸私底下看不慣何,基本無交流,尤其是這次私會事件之後,陸直接黑臉。
爆出的私會事件也是真的,兩人處於曖昧階段。
【不信不理,有證據上證據,沒證據彆逼逼,某家登月碰瓷手段也太劣質了。】
【慕慕安安靜靜拍了兩年戲,如果想炒早就炒了,至於等到現在嗎?彆張口閉口一個登月碰瓷,頂著流量的標簽就做些流量該做的事,你家哥哥去酒吧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對,是我慕拖著你家哥哥往後院走的,是我慕逼著你家哥哥把手放上來的,我們小演員咖位小,惹不起你們頂流。】
【不是,慕家粉絲婊成那樣的語氣給誰看?什麼叫頂著流量的標簽,自家吃了這波紅利,扭頭還說臟?】
【直說吧,吸血咖是誰,自家心裡都清楚。】
【營銷號為了錢真的什麼都敢說,前幾天的通稿還在說什麼全民磕糖,今天就不合了?】
……
網上越鬨越凶,許慕坐立不安。
她不知道為什麼事情走向會如此詭異,形勢也越來越不可控。
明明隻是想炒個緋聞而已。
許慕這下害怕了,一把推開經紀人的門,氣急敗壞:“姐,這些熱搜都是你買的嗎?”
經紀人黃丹隻瞟了她一眼:“我們哪有那麼多錢。”
許慕心裡一驚:“那這些……”
“我也不知道是誰做的手腳。”黃丹氣定神閒,心情大好:“我們隻想要借‘APEX’的勢炒一炒,可這些人,明顯是想借我們這把火,把何子殊徹底拉下台。”
黃丹手指點在麵前的桌子上,叩了叩:“也不稀奇,陸瑾沉他們四個人隻是合體拍了一期綜藝,就輕輕鬆鬆拿下所有流量和話題度。”
“‘APEX’之後,多少新男團成立,可哪個有他們的影響力?”
“隻要有他們在一天,後人就會被拿過來比較,有比較,就會有拉踩,這擋了多少人的道?”
黃丹
頓了頓,繼續道:“陸瑾沉、紀梵、謝沐然,都是動不了的人,隻能拿何子殊開刀了。”
許慕:“可再怎麼說,他也是樂青的一線啊,鬨成這樣,樂青上層真的會不管不問嗎?”
黃丹:“何子殊和陸瑾沉他們不合,這消息應該不假,否則這兩年也不至於一點水花都沒有。”
“樂清總裁沈譽,和陸瑾沉又關係匪淺,上層就算要有動作,也要看陸瑾沉想不想保。”
“如果那些爆料都是真的,那樂青肯定棄卒保車。”
黃丹自顧自說著,可許慕卻聽不進去幾個字。
不知怎的,她腦海中一直閃過那天的畫麵。
被遮攔的暮色中,何子殊那一句輕描淡寫到了極致的“還跟嗎”。
最輕巧的質問,卻瀝透寒氣。
“如果…如果那些爆料都是假的呢。”許慕指尖冰涼。
她自己就是假的,那些爆料為什麼就不能是假的?
“何子殊他…什麼都知道啊。”
黃丹抬起手,覆在許慕冰涼的手背上,野心灼灼:“想紅嗎?”
許慕下意識回答:“想。”
“那就不要瞻前顧後。”
“何子殊和陸瑾沉他們比起來,沒後台,沒支撐,哪怕樂青快速公關、澄清,哪怕這些都是假的,你的名字也和何子殊綁在一起了,那我們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許慕低頭,咬牙,都到這份上了,除了硬著頭皮往前走,也沒有什麼後路了。
營銷號一個接著一個下場,再加上水軍混入其中,不停帶節奏,何子殊家粉絲被打得措手不及,又顧此失彼,漸漸後力不足,回到群裡一陣沉默。
童淺,也就是“紫薯於你”,看著半天無人說話的粉絲群,心裡不是滋味。
這裡麵的粉絲都是從最開始就入坑,一躺就躺了七年的,也是戰鬥力最強的。
新舊交替來來回回百趟,最後都沒有離開,童淺就拉了個小群。
可現在卻安靜成這樣。
童淺深吸一口氣,打字道:“都先穩住,等樂青公關文函下來再進一步打算,不要跟那些營銷號撕,營銷號下無路人,我們不用浪費力氣給他們貢獻kpi,這次鬨得這麼大,肯定背後有資本在運作,安利的姐妹也先歇一下,不要美圖控評。”
直到這消息發出來五分鐘。
群裡才開始冒出第一句話。
她說:“為什麼這麼久,樂青還沒消息”。
童淺已經打了三行字的手,就這麼忽地頓住了。
因為長時間按在一個鍵上,屏幕上被打出一串難看的亂碼。
事情發酵到現在,無論是樂青,還是何子殊自己的工作室,都沒有回應。
彆說正式的公關文函,就連最基本的否認都沒有。
這種沉默,對於彆人來說,是心虛也是默認,是他們可以隨意譏諷的佐證。
可對於粉絲來說,卻是一種最誅心的信號。</就好像她們在一地硝煙中,拚著全力把血都燒沸了,可周圍除了噓聲,什麼都沒有。
時間久了,她們甚至都快忘了,自己究竟是為誰在拚命。
有人打了頭,三兩語言跟著都冒了出來。
“我覺得很累,這三年來,每次都是這樣,每次都要等。”
“三年了,他不接戲,不接綜藝,也從來沒有人拍到過他們同框的畫麵,捫心自問一下,你們真的覺得這正常嗎?”
“還有那些酒吧的傳言,到底是不是真的?說實話,就算真的去個酒吧,又能證明什麼?可所有人如果都要拿這個來踩一腳,就不是小事了啊。”
最後發言的,是和童淺一起建群、管理群的元老級粉絲。
她說:“我總覺得,這幾年,他過的並不開心。”
所有爛於腹中的委屈,在這幾個字裡,在這倏忽之間,在這百口嘲謗中,隔著屏幕,露出最原本的模樣。
童淺看著看著,就哭了。
最後,她紅著眼睛,把這些消息截圖,發給了林佳安。
她不知道林佳安會不會看見,會不會回應。
可除了這個之外,她也不知道她們能再做什麼了。
隻是想告訴樂青,告訴何子殊。
她們其實不需要何子殊多麼的所向披靡,多麼的無雙矚目。
隻是希望她們做的事,能靠近他一點,哪怕隻有一點點。
那頭的林佳安正在緊急會議中。
包中的手機,因著消息提示,閃了閃,便沉寂下去,沒了聲響。
而何子殊現在,則是坐在錄音棚裡。
謝沐然和劉夏陪著他,但所有人都沒敢讓他看手機。
“安姐說了,這次是她疏忽了。”謝沐然起身,半蹲在何子殊身邊,“但問題也不大,這圈子就這樣,說風就是雨的,隻要彆聽彆看就好。”
何子殊怔了怔,隨即搖了搖頭:“不是,不是安姐疏忽了,是我不小心。”
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也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給了許慕鑽空子的機會。
“許慕那事誰都沒料到,”謝沐然給何子殊倒了一杯熱水,“李導查出來了,節目組一個工作人員和許慕的經紀人黃丹有關係,在二樓拍的照片。”
“但李導那邊已經在找完整視頻了,我們再等等。”
何子殊指尖點著杯壁,沒說話。
微明的燈,打在他側臉上,像是覆上了一
層釉色的霜。
“阿夏,”何子殊扭過頭,“我以前演出的資料你還有嗎?”
劉夏正在切小號,和網上罵的很凶的一個水軍飆臟話,聞言愣愣地抬起頭來:“什麼資料?”
何子殊仰頭喝了一口水:“就在你酒吧駐唱時候的資料。”
“啊?”劉夏反應過來,何子殊這是要把“酒吧”的事攤開來講。
劉夏默了默,開口:“不否認嗎?”
何子殊笑著搖了
搖頭:“本身就存在的事。”
何子殊做駐唱的時候,年紀小,並不算什麼好事。
一旦真的曝在公眾視野下,勢必會引起很多爭議。
而神通的網友順著一條線查下去,牽扯出來的人和事,隻多不少。
所以以前不說,很大概率上是嫌麻煩。
可現在這一地喧沸,似乎麻煩也已經不小了。
他們越是遮掩,旁人越是上綱上線,還不如鋪開來。
劉夏想了又想,最終還是咽不下這口氣,開口道:“都怪我爸!”
“沒事開什麼酒吧!”
“就應該開個網吧!”
給何子殊艸個網癮少年的人設都比現在來的強。
何子殊失笑。
就在這時,謝沐然的手機忽然震了起來。
他低頭看了看顯示,又抬頭看了看何子殊,從側邊門走了出去。
幾分鐘後,謝沐然從門後探出腦袋:“子殊,我們回去吧,很遲了。”
何子殊搖了搖頭:“我還不困,先讓阿夏陪你回去吧,我再等等。”
何子殊話音剛落,就看見謝沐然抿著嘴,狠狠戳了戳手機屏幕。
何子殊順著他的動作看過去,隻一眼,就看見“通話中”的字眼。
而電話那頭,顯然是陸瑾沉。
何子殊長歎一口氣。
所有的理由和借口,就這麼輕易的被“陸瑾沉”三個字,打了回去,逼回了喉。
那人就是怕他待在公司胡思亂想,又不肯走,所以才給沐然打了電話。
也好,順便去劉夏那裡把資料拿一下。
何子殊動了動僵透的指節,起身。
“叮—”
電梯開門的一瞬,帶起一陣涼風。
地下停車場光線薄淺,滿目晦暗的色調,看起來格外陰冷。
幾人剛走出沒幾步,就聽到一聲含糊不清、卻格外刺耳的“何子殊”。
陌生又尖銳,何子殊循聲回過頭去。
突然灌進一陣冷風,刺的何子殊打了個小寒顫。
然後,他就看著一個戴著帽子、看不清臉、手裡拿著一根鋼色棒球棍的男子,朝著他們就衝了過來。
電話那頭的陸瑾沉和紀梵立刻察覺到了不對勁。
陸瑾沉剛想開口,緊接著就聽到謝沐然大喊的聲音。
“哥,叫保衛科到地下停車場來!快!這有個瘋子!”
“靠!”
“子殊小心!”
電話毫無征兆地掛斷。
驚叫,忙音。
頃刻間,撕裂所有沉默。
紀梵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陸瑾沉就已經衝了出去。
又疾又狠的起身,木門隨著他的動作,撞在一側的玻璃牆上,邊角立著的花瓶也啷當倒了一地。
重物墜地、夾著玻璃破碎的聲音,在空曠死寂的樓道裡拚了命似的蕩開。</p會議室裡的人被這動靜嚇了一跳,全部跑了出來。
沈譽看著這滿地狼藉,又看著用瘋了似的速度,從一側安全通道跑了出去的陸瑾沉,根本來不及思考什麼,立刻追了出去。
“靠!陸瑾沉你瘋了嗎!從7樓往下跑!”
沈譽一連喊了五六聲陸瑾沉的名字,可那人速度實在太快,沈譽隻追了一樓,就堪堪停下。
“小梵!究竟發生什麼事了!”林佳安拉住跟在陸瑾沉身後,衝出門的紀梵,“你冷靜點!”
“打電話通知保衛科,去地下停車場!”紀梵幾乎是吼了出來。
所有人被嚇了一跳,全都順著他的話,下意識拿出手機來。
林佳安也被震住了。
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紀梵。
渾身繃地像是一柄拉滿的弓。
甚至連她都覺得害怕。
她心裡的不安不斷擴大,能讓陸瑾沉和紀梵急成這樣的,怕是隻有……
林佳安開口:“是不是子殊和沐然?”
“地下停車場,有個瘋子,”紀梵把電梯按鈕拍得簌響,看著一層一層、緩慢上升的字數,指尖猛地攏緊,顛簸著勉強擠出幾個字來:“是衝著子殊來的。”
此時,地下停車場。
灼熱的呼吸,燙的喉間隱隱泛著腥氣。
何子殊背後在之前挨了一下,貼著肌膚一路疼進去。
可身後那個渾身酒氣的瘋子,絲毫沒有退縮的痕跡。
何子殊咬了咬牙,避無可避間,眼前視線卻忽地轉了個向。
耳邊的風聲被眼前人急速的心跳聲蓋過,他不自覺怔了怔。
何子殊一抬眸,看到了陸瑾沉的臉。
陸瑾沉把人圈在懷裡,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最後伸出手,指腹貼在何子殊的側臉,輕輕碰了碰那沾著碎灰的擦痕。
眼中陰鷙越來越重。
他轉過身來,猛地一橫手,壓在那人的頸間,扣住肩膀狠狠往後一推。
那人一下子撞在停車場控位的石柱上,一下子沒起來。
陸瑾沉周身凜冽的氣息並未散去半分,他看著謝沐然和劉夏,啞著聲音開口:“去後麵把安姐她們攔住,彆讓人到這裡來。”
“讓保衛科把停車場封起來,再看看周圍有沒有記者。”
紀梵從後側跑了過來,氣都還未喘勻,看著何子殊:“哪裡受傷了?”
何子殊沒回答,半晌,
搖了搖頭。
陸瑾沉狠狠皺了皺眉。
看著臉色蒼白的何子殊,他慢慢俯下身子,撿起那泛著冷色的棍子。
一邊往前走,一邊脫下衣服蓋在何子殊身上,頭也沒回:“小梵,帶子殊上去。”
不知怎的,紀梵總覺得陸瑾沉這狀態不對,他有些擔心地喊了一聲:“哥。”
“帶子殊上去。”陸瑾沉冷著聲音重複了一遍。
紀梵心裡一驚:“哥,交給警察就好
,你彆動手。”
一旦陸瑾沉動了手,被反咬一口,事情就越來越難收拾了。
“我知道。”
“樓上有藥,帶他去擦一下。”
何子殊就這樣,糊裡糊塗地被紀梵拉著往前走。
身上是陸瑾沉的衣服。
帶著陸瑾沉的溫度和氣息。
燙在脊骨的傷痕上,疼,還帶著一點細微的癢。
沒走出去兩步,何子殊就拉著紀梵的手停了下來。
他總覺得,一旦自己離開陸瑾沉的視線,那人就會沒了顧忌。
那種預感強烈到近乎真實,讓他覺得害怕。
何子殊回頭看了一眼陸瑾沉,搖了搖頭:“不能走,我怕他出事。”
紀梵掙紮了片刻,也停下腳步。
隻是還有些後怕地把何子殊護在身後。
那人撞得跟散架了似的疼,倒在地上,半天都起不了。
聽到腳步聲,他才費勁地扭著脖子抬起頭來,就看到陸瑾沉逆著光,朝他走來。
頂頭明明是蒼白的冷色,影子卻覆在地上,凝成濃重的鉛黑輪廓。
陸瑾沉微微屈膝,半蹲下來,棒球棍立在左手,看著他。
他咽了口口水,借著上湧的酒勁,梗著脖子說道:“是他先動了老子的女人。”
他以為陸瑾沉起碼會問個前因後果,可沒想到,陸瑾沉卻隻是輕描淡寫開了口:“碰到他了沒?”
牛頭不對馬嘴的一句,那人微微一愣。
又被陸瑾沉周身的氣勢壓著,扯著嗓子說道:“什麼?”
陸瑾沉竭力控製住自己,情緒濃到頂,反而變得越發平靜:“你拿這東西,傷到他了沒?”
棒球棍一點一點靠近,貼在那人的頸側。
陸瑾沉壓得很重,幾乎貼著那人的脈搏,冰冷的觸感讓酒瞬間醒了大半。
他這才意識到陸瑾沉是來真的,往後縮了縮脖子:“我、我不知道!”
陸瑾沉沒回答,隻是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幾分。
半晌,冷冷地笑了,一字一字重複道:“不知道?”
那人直覺要遭,連忙開口:“我就想嚇唬嚇唬他,沒想真動手。”
“真的!”
陸瑾沉站起身來,棒球棍隨著他的動作,滑過地麵,擦出粗礪的摩擦聲。
緊接著,就是一陣猛烈的風聲,呼嘯而過。
那人驚恐地看著朝他揮來的棒球棍,
渾身都在顫抖。
“哥!”
“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