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不能白捏,祝燕隱挑挑揀揀選了幾本書,包好之後讓厲隨替自己拿回客棧。
“你偷書。”
“看完後會還回來的!”
祝燕隱將包袱丟進他懷裡,催促:“快走!”
理直氣壯得很。
下去的樓梯依舊陡峭,光線又黯淡,比上來時更難走。厲隨道:“過來,我背你。”
祝燕隱內心喜悅,但表麵上還是要假惺惺地推脫一下,這不太好吧。
厲隨點頭:“好,那你自己慢慢走。”
祝燕隱:“?”
厲隨獨自往樓下走去。
祝燕隱站在樓梯口,心情複雜,你們江湖人都是怎麼回事,欲拒還迎都看不懂嗎,書裡不是這麼寫的,我不想自己走路。
厲隨懶洋洋地問:“還不來?”
祝燕隱迅速總結經驗,覺得還是直白一點好,於是一路跑下樓梯,由於太著急了,中途甚至險些絆倒,整個人像一朵清純無瑕的白蓮花一樣,飛撲進了冷酷魔頭的懷抱。
好柔弱啊。
厲隨麵不改色:“你胖了。”
祝燕隱:“閉嘴吧我自己走路。”
厲隨笑著抱緊他,帶著人一起下了藏書樓。
鶴城處處書香,客棧也比彆處建得雅致,祝小穗已經生好了火盆,又將軟塌烘得暖暖的,等自家公子回來休息。
祝燕隱飛快地溜進門,幸好,這副灰頭土臉的樣子沒被章叔發現。
祝小穗替他換掉臟衣服:“公子若想去藏書樓,不就是打聲招呼的事,何必偷偷摸摸,跟做賊似的。”
“不想搞得興師動眾。”祝燕隱將拿回來的書擦乾淨。祝小穗翻了翻:“都是金城的地方誌,這書枯燥又乏味,有什麼好看的?”
“想查些東西。”祝燕隱問,“祝府在工部可有自己人?”
“有,三舅老爺家的表少爺,就在工部任職,與咱們常有來往。公子受傷之後,他還曾托人送來補品與書信,很是關心。前陣子也傳了口信,說想接公子到王城過年。”
“那我現在寫一封信,你差人送給表兄,我有件事要請他幫忙。”祝燕隱道,“速度越快越好。”
他想查一些昔年舊事,不過現在一切都隻是朦朧猜測,尚不好說。
夜間寒風驟起,刮得窗外一片鬼哭狼嚎,房間裡也冷了三分。遠處不知是誰在吹塤,斷續不成調,難聽更悲涼。
祝燕隱被吹清醒了,躺在被窩裡輾轉反側,後來索性披衣下床,桌上還放著厚厚一摞紙,都是章叔帶回來的、白日裡那些聚集在城門口的文人寫的詩。平心而論,有許多都寫得不錯,辭藻華麗者有之,蕩氣回腸者亦有之,但就是提不起精神看,心神跟燭火一樣忽高忽低,一直在想彆的人、彆的事,想得天快亮了,才趴在桌上沉沉睡著。
睡夢中,像是有誰往自己身上裹了件衣服,驅散了初冬寒意。
這一覺睡到中午才醒。
祝燕隱陷在柔軟暖和的雲絲錦被裡,一派不學無術的慵懶模樣,啞著嗓子問:“是你將我扶上床的?”
祝小穗沒聽明白:“什麼扶上床?”
祝燕隱坐起來:“我昨晚看那些詩,看著看著就睡著了,醒來時卻在床上。”
祝小穗端給他一杯清茶潤嗓:“我沒有啊,是不是公子做夢了。”
祝燕隱:“……”
他不覺得自己能自己夢遊回床上,那真相可能就隻剩下了一個。祝二公子靠回軟枕堆想了想,自己看詩看到睡著,一身單薄白衣伴孤燈,好像場景也還可以,像一卷初冬飄雪的畫,十分優雅迷人。
祝小穗在他麵前晃晃手:“公子在高興什麼?”
祝燕隱迅速收回表情,端莊回答,我沒高興,我再躺會兒。
祝小穗道:“那我去替公子準備午飯。”
祝燕隱應了一聲,繼續躺在床上思考人生,還有什麼能比穿著寢衣被大魔頭抱上床更令人心亂如麻呢,沒有了,幸虧昨晚我睡得熟,不然要是中途醒來,還不知道要發生一些什麼事情。他又掀開被子,想弄個銅鏡自我欣賞一下,結果厲隨恰好推門進來,四目相接,若放在話本裡,此時是要從天上往下飄桃花的。
祝燕隱:“……早。”
“不早了。”厲隨關上門,“外頭擠滿了等著見你一麵的書生,整條街都被堵得水泄不通。”
祝燕隱受驚,真的假的。
他小心翼翼地窗戶推開一條小縫,果然,到處是人,連官府都在幫忙維持秩序。
“要去嗎?”
“不想去,也不急。”
祝燕隱依舊靠在床上:“那些詩我還沒看完,看完之後若有喜歡的,再讓章叔去安排宴飲,不過那也該是從雪城回來的事了。”
厲隨不懂文人的規矩,就隻點點頭,道:“武林盟要在這裡休整一天,我帶你去城外走走?”
“好。”祝燕隱矜持地組織了一下語言,“昨晚我趴在桌邊睡著了,幸虧有你。”
厲隨不解:“有我什麼?”
祝燕隱:“?”
真相隻有一個,忠誠的老管家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