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番外 柳城日常(2 / 2)

江湖那麼大 語笑闌珊 15291 字 5個月前

至於為什麼要摸黑出門,還要甩掉所有的隨從和護衛,是因為他那陣正在看快意恩仇的江湖話本,結果書沒藏好,被大哥發現了,當著家人的麵好一頓訓斥,於是祝二公子一怒之下就離家出走了,好有出息的。

祝燕暉又問:“你打算出走到何處?”

祝燕隱答:“王城。”

計劃得倒是很周詳,不僅細心標注了地圖,帶了充足的銀子,還去街頭的鐵匠鋪子裡買了一把鋒利的匕首,把自己搞得很像一位真正的大俠。

結果連柳城的管轄範圍都沒出,剛進山就碰到一夥山賊,轟轟烈烈倒在了闖蕩江湖的第一步。

祝燕暉對厲隨道:“當時小隱昏迷不醒地躺在山道旁,幸好被往來商隊發現,才送回府中,而等他醒來時,就已經完全失憶了。”

大夫一輪一輪地被請進祝府,都隻能查出祝燕隱的腦內並無大淤血,也沒有受到猛烈撞擊的痕跡——可能就真是單純被嚇傻了。

厲隨問:“山賊呢?”

祝燕暉道:“出事之後,官府去山中清剿過幾回,也抓了一些匪徒,但沒有一個肯承認是他們傷了小隱,直到現在那些人還在牢獄裡關著。”

祝燕隱使勁回憶了一下山賊的長相,結果未遂,嘴裡直喊著頭疼。

祝燕暉趕緊寬慰,不想了不想了,反正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厲隨在下午獨自去了官府大牢。

柳城富庶繁華,官府的管理也很嚴格,自然不像偏遠之地那麼匪患叢生,所以山裡一共就三撥土匪,還明顯是腦子都不怎麼好用的。

一夥是兩個瘦子,竹竿似的,叫麻一和麻二。

一夥是兩個胖子,長成葫蘆樣,叫宋大虎和宋小虎。

還有一夥是兩個麻子,比前四位更加專業一點,人家有行走江湖的諢號,叫五魁首和六六六。

一般這幾個名字要是同時出現在江湖話本中,不用繼續往下看也能猜出誰才是真正的凶手,畢竟諢號就等於戲份。但厲隨還是稍稍審了一下——是真的很“稍稍”,甚至都沒有把人犯從監牢裡提出來這個過程,隻站在外頭沉默地掃視一圈。

牢獄裡的六個人突然就感覺到了一陣盎然尿意。

他們放下手中的饅頭和鹹菜,緩慢地抬起頭。

厲隨目光冰冷,眼底透著陰森殺機。

麻一和麻二當場就昏了過去。

宋大虎和宋小虎稍微慢了一步,沒有來得及暈,等他們反應過來,也想倒在地上裝死的時候,厲隨的目光已經看了過來:“知道我要問什麼嗎?”

宋小虎哆哆嗦嗦地回答,知知知道。

這一年多的時間裡,少說也審了幾十次,但我們真的沒有傷過祝公子啊,誰有那熊心豹子膽?

於是隻能扯著嗓子喊冤:“我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厲隨又看向另外兩個人。

五魁首一口咬死:“咱們兄弟兩個也不知道。”

厲隨道:“那我就剮了你們。”

宋小虎一聽也暈了。

宋大虎趕緊在他身旁跟著躺平。

厲隨抬手揚起一道掌風。

五魁首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就噴出一口鮮血。

六六六:“大哥!”

厲隨道:“說。”

五魁首:“不是,不是我乾的!”

“那是誰?”

“不知道。”

厲隨又是一掌。

五魁首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紅色噴壺。

六六六:“是他乾的!是他乾的!”

五魁首:“不是我們!”

六六六:“對,是你一個人乾的!”

五魁首:“?”

六六六撲向厲隨的方向:“我都招!”

躺在地上的四個人勃然大怒,紛紛爬起來,這他娘的,原來真的是你們?

連累我們坐這麼久的牢,先打一頓再說!

五魁首和六六六最後是被聞訊趕來的獄卒搶救下來的,已經基本被打成了豬頭。

五魁首:“我五某人沒有你這忘恩負義的兄弟!”

六六六:“我六某人也沒有!”

獄卒:我們是經過專業訓練的,一般不會笑,除非真的很好笑。

於是直到將人犯提往公堂的路上,還在時不時地“噗嗤”一下。

六六六將所有事情都推給了五魁首,說他那天出門想乾一票大的,結果中午果然滿載而歸,帶了整整一大包銀子,還說主人是個白衣公子,這可不就是祝公子?

五魁首怒罵,你放屁,我那天分明在山寨裡睡了一整天!

地方官看了眼厲隨,見他似乎並不打算開口,才又繼續審問:“那一共搶奪了多少銀子?”

六六六道:“足足有五十多兩碎銀,還有厚厚一摞銀票,加起來少說也有兩百兩!”

厲隨看著他:“再說一遍,一共搶了多少銀子?”

六六六:“……兩、兩百多兩。”

地方官提醒他:“根據祝府報上來的損失,銀票足有十數萬兩之多,還有一些寶石,就更價值連城了。”

六六六倒吸一口冷氣,當場就驚得說不出話。

這這這得是啥樣的家庭條件啊,出門帶十萬兩銀票?

蒼天可鑒,方才的二百兩銀票加五十兩碎銀,已經是他所能想象出的,大戶人家公子出門最闊綽的行頭了。

厲隨道:“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六六六還沉浸在十萬兩的不真實世界中,哭著招供:“我們真的沒有搶過祝公子,剛剛都是我隨口瞎編的,我怕自己也被活活打死。”

厲隨:“……”

地方官頭疼,剛剛在聽到消息時,還真以為案情有了新進展,沒想到是這麼一個二愣子。

他身為朝廷命官,是不怕厲隨的,卻對祝府心存忌憚。於是趁著這次機會又解釋一回,柳城的民風向來嚴謹,因為來往的商隊很多,所以官兵時常會去山裡巡邏,方圓幾十裡連個賊都少有,更何況是山匪?最大也就是牢裡這幾個了,顛三倒四迷迷糊糊的,估摸從出道到被俘,一票生意都沒做成過。

厲隨離開府衙,並沒有回祝府,而是去了宿雲幫——是江南頗大的一個武林門派,最近剛好路過在柳城,他問掌門借了數百人連夜進山搜尋,對外隻說江湖事,一搜就是整整三天。

第四天時,祝燕隱實在好奇得不行,於是也想出城湊熱鬨,結果厲隨卻回來了,手裡還拎著一個黑色的包袱。

“我剛還在讓小穗準備馬車。”祝燕隱迎上前,“你怎麼這麼久也不回來,江湖裡出了什麼事?。”

厲隨道:“江湖裡沒出事,我去山中找了些東西。”

“我聽說你把宿雲幫的人都借走了。”祝燕隱替他倒茶,“人手夠嗎,不夠的話,我讓大哥再給你調撥一些祝府的護衛。”

厲隨將手裡的東西放到桌上:“這些東西是你的吧?”

祝燕隱將茶杯遞給他:“什麼?”

包袱打開後,是許多花花綠綠的寶石,有些上頭的泥土還沒有擦乾淨,有些已經被車馬碾碎了,不過依舊能看得出,晶瑩剔透,水頭很好。

祝燕隱:“……”

“銀票已經找不到了,不過這些寶石滾落山間樹叢,倒是留下一些。”厲隨捏捏他的下巴,“我怎麼覺得,你不像是被土匪搶了?”

祝燕隱冷靜地提醒他,你在山裡刨泥巴了,回來還沒有洗手。

厲隨很配合,洗完手之後過來繼續捏。

祝燕隱乖乖仰著頭,那我可能就沒被搶吧。

厲隨和他對視。

祝燕隱視線左邊飄一下,右邊再飄一下。

厲隨:“說實話!”

祝燕隱:“嗯。”

厲隨問:“嗯什麼?”

祝燕隱:“我就是沒被搶。”

他一個月前其實已經想起來了,但因為實在太丟人了,就沒說,依然裝出一副“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失憶呀”的無辜樣子。

具體是這樣的,祝二公子因為沒有什麼離家出走的經驗,所以當時把所有的私房錢都卷在了身上,除了銀票,還有許多寶石。

但寶石真的好重啊,並不適合讓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長時間攜帶,他進山還沒走多久,就累得氣喘籲籲,腰酸背痛,但總不能又送回去,所以就想挖個坑把寶石埋起來。

祝燕隱道:“我當時分析,應該找個高險處。”

厲隨嘴角不自覺地一僵:“嗯。”

“你笑什麼,我真的爬上去了,那個地方可隱蔽了。”但就是太高險了,所以沒路,腳下一滑,祝二公子“咕嚕咕嚕”就滾下山,在驚慌失措的“啊我是不是要死了”裡,腦袋可能被磕了一下吧,反正醒來就失憶了。

那些有關於土匪的描述,其實完全是祝燕隱在昏迷未醒的時候,聽到身邊的人在聊天,也不知是家中哪幾個親戚,對話基本是這樣的——

“那山裡是不是有土匪啊,否則小隱怎麼會傷得這麼重?”

“八成就是了。”

“唉,真是可憐。”

於是頭受傷的祝燕隱也就跟著迷迷糊糊地想,哦,我遇到了土匪,我好可憐。

厲隨問:“既然早就想起來了,怎麼不說?”

祝燕隱回答:“因為丟人。”

離家出走,腰裡卷著一圈沉甸甸的寶石,上山挖坑想埋,結果一腳踩空,聽起來完全沒有

“離家出走然後遇到土匪被打傷”來得合情合理——雖然後者也沒好到哪裡去吧,但至少不憨。

厲隨又問:“連我也不能說嗎?”

祝燕隱嘟囔:“最不能說的就是你。”

談戀愛就是這樣啊,恨不能在對方眼裡處處完美,這麼蠢的事情怎麼可能主動承認?

厲隨忍笑:“嗯。”

祝燕隱強調:“那你要幫我保密。”

厲隨湊過去親他:“好。”

於是祝燕暉就被瞞了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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