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聲令下,三四名悍匪舉著刀衝了過來,然而還沒等他們靠近,便已經被一股強大的內力掃得重重向後飛去,接二連三撞昏在了樹上——厲宮主這回顯然精心考慮過,沒有爆頭,也沒有見血,打得很文明,絕不會讓讀書人當場嘔吐。
祝燕隱依舊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主要他也實在沒想好要怎麼動,所以就隻能保持著同一個姿勢,讓衣袍與頭發逆風一通亂飛,看起來有一種無招勝有招的冷酷氣質。
刀疤臉是鬼頭幫的幫主,名叫李鬼。他曾是中原鏢局的一名鏢師,早些年行走江湖,見識過不少門派的功夫,但還從未遇到過這種奇詭的內力,如被狂風卷起的極寒冰浪,所到之處,連空氣都會變成一根又一根尖銳的針。
而麵前的白衣人看起來,頂多也就二十出頭。
來者不善,李鬼猛地抽出寶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他砍去,想要攻其不備。
祝燕隱本能就往後退了一步。
而隨著他這一動,李鬼也“嗖”一聲朝天飛起,掛在了樹上。
鬼頭幫被驚得鴉雀無聲,握緊刀柄將他團團圍在中間,無一人敢先出手。
祝燕隱其實也比較緊張,一緊張就打噴嚏。
“阿嚏!”
“殺!”
“?”
湘君劍劃破疾風,“當啷”一聲將雕花鏤空小寶劍震出劍鞘,厲隨單手環住祝燕隱,右臂隻反劍一揮,山穀裡頓時慘叫不絕。大多數人還沒反應究竟是怎麼回事,也沒看清眼前一閃即逝的黑影究竟是什麼,就已經劇痛綿延地倒在了地上。
祝燕隱:你怎麼又要走?
但厲宮主就是這麼有職業道德,說好要讓江南讀書人體驗剿匪的快樂,就絕不食言,乾完活立馬撤退,跟一陣風似的,拉都拉不住。
祝燕隱握著方才被強行震出來的寶劍,看起來非常獨孤求敗,但其實心情很複雜。
而倒在地上的匪徒們心情更複雜,因為當他們在痛苦與驚恐中掙紮時,突然發現了另一件事,那就是對方手中的雕花鏤空小寶劍居然連刃都沒有開,劍頭依舊圓圓的,鈍鈍的,還有比這更屈辱的事情嗎?沒有了,於是在懷疑人生的加持下,痛苦當場翻倍。
祝燕隱繼續往山寨裡走。
所經之處人仰馬翻,慘叫不絕。
厲宮主還抽空鑽研了一下祝二公子心愛的私藏小話本,儘可能地還原了一下場景,比如說用火盆裡的油在他身後蔓延出一片火海,搞得黑煙滾滾寸草不生,全方位彰顯魔頭氣質,再比如說當祝燕隱伸手想推開一扇門時,幾名影衛同時暗中發力,將整座房都給拆了。
就是那種頃刻四分五裂,茅草啊、瓦片啊、木梁啊,滿天亂飛的視覺效果,俗稱飛沙走石。
匪徒們果然被這一幕驚呆了,紛紛丟下刀劍,狼狽癱坐在地,眼珠子瞪得老大。
這、這還是人嗎?
於是令無數人聞風喪膽的鬼頭幫,就這麼被蕩平了。
白衣公子深藏功與名,事了立刻拂衣去,腳步匆匆,越走越快,真大俠從不回頭看爆炸。
厲隨正在林地中等著他。
祝燕隱“吧唧”坐在地上,半天沒能站起來,因為實在腿軟。
厲隨蹲在他麵前:“怎麼樣,好玩嗎?”
祝燕隱看著對方一臉迫不及待的“我這個驚喜是不是安排得很好很厲害你是不是很喜歡”的大魔頭式求表揚表情,欲言又止,憋了半天,最後憋出一句:“嗯,還可以吧。”
厲隨滿意地摸摸他的臉:“下回若哪裡還有土匪,我再帶你玩一次。”
祝二公子當場落淚,倒也不必,不然我們再商量一下呢。
厲隨抱著他下了山。
下午,接到消息的官府派官兵前往鬼頭幫,將李鬼一行人押往山下。
隔日,鯉城就傳開了“白衣公子孤身蕩平整座山寨”的驚險故事。因為萬仞宮在給官府傳消息時,並未說明詳情,隻用飛鏢隔空釘了一句話,所以就算是祝二公子的親表姐夫,也不知道那位義士就是表弟本弟,還當是某不知名的隱世高手。
李鬼被縛於城門口示眾,其餘匪幫受到震懾,自不敢再作亂,朝廷乘勝追擊進行了新一輪的清剿。鯉城百姓載歌載舞,共同慶祝山中太平,整條街鑼鼓喧天,被擠得水泄不通,美酒遍地,瓜果飄香。
而在這一片歡騰的氣氛中,大魔頭正騎著踢雪烏騅,從長街悠閒穿過。
在他懷中,就是那位全城都在議論的神秘公子,被披風裹得嚴實,隻露出一片白色衣擺。
街邊的小娃娃無意中看見,立刻驚訝地抬起頭。
祝燕隱豎起手指,輕輕“噓”了一聲。
小娃娃立刻用手捂住嘴,用崇拜的眼光,看著兩人逐漸遠去。
西北長天,一片金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