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我已經成為葬禮專家了。
千手一族的葬禮如期舉行,我看著一具具棺材被放入深坑中,然後再看著家屬為死者立碑,沒有哭泣,隻有沉默。
……這一幕自我能走出嬰兒房開始就不斷地在我的眼前上演,到如今已有十年了。
柱間哥和佛間爸爸有許多不同,就比如現在——我站在柱間哥的身後,和他一起走訪死者的家屬。
我摘了一籃子的白花,把它們分放在一座一座的墳塋前,柱間哥則幫我提著籃子,和墳墓邊的族人一同悼念。
柱間哥能記住自他上戰場之後所有與他並肩作戰的人,包括逝者,而且他會抽出很多時間去安撫戰友的家屬,一起懷念亡者的音容笑貌,他好像生來就有能讓人敬仰依靠的本事,而他的寬慰對悲痛的族人來說是莫大的慰藉。
這一點是連斑哥都做不到的,柱間哥真是個天生的領袖。
以往都是扉間哥陪著柱間哥,但這一次扉間哥還在養傷,再加上我也長大了,這次就由我當大哥的小尾巴。
天色已經有些昏暗了,而我們終於走到了最後一塊墓碑前,一個單薄的男孩子跪坐在墓碑下,我看著墓碑上的名字——“千手和也”。
哦,是這個人啊。
柱間哥把這個名叫十郎的男孩抱起來,這男孩終於哭出了聲,他一遍遍重複著自己的哥哥是個英雄,因為他“即便在被起爆符炸傷後仍然堅守在封印陣下”,因為他“即便眼睜睜看著自己被殺死也沒有後退一步”……
男孩的話語沒有任何條理,沒完沒了,絮絮叨叨,但柱間哥很有耐心地聽著,一下下拍著男孩的後背。
籃子裡還剩下不少白色的花朵,我快速地編了兩個花圈,而就在編花圈時,我聽到這孩子問:“是誰殺死了我最後的親人?”
對於這個問題,柱間哥久久沒有回答。
我拿起花圈,一個放在墓碑前,一個套在了男孩子的手腕上,然後我對他道:“殺死了和也哥的人,名叫宇智波真紀。”
柱間哥不讚同的看了我一眼。
“宇智波……真紀……”男孩抓住了我的手,他看著我,跟著我重複了一遍,“宇智波真紀,我記住了。”
這孩子的眼神,我可真是熟悉啊。
*
夜幕降臨,我和柱間哥慢慢地往回走。
柱間哥輕聲道:“唉,杏,今天……怎麼和十郎說這樣的話呢?”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問道:“我告訴了他誰殺死了和也哥……不妥嗎?”
“倒不是不妥,而是十郎他……家裡隻剩下他一個人了。”柱間哥又歎了口氣,“假如和也在天有靈,他應該也不希望十郎陷入仇恨的深淵吧。”
不,如果和也哥真的在天有靈,他會給我最狠毒的詛咒,他會托夢宣告我的罪行,他會恨不得死而複生來斬下我的頭顱。
“就算我們不說,十郎也能從其他人那裡得到答案,而且大哥……”我拉住了柱間哥的袖子,認真地道,“正因為十郎家隻剩下他一個人,他才必須要有能支撐自己的信念,有什麼是比仇恨更能讓人振奮、讓人想要變得強大的情緒呢?”
柱間哥有些驚愕地看著我,他怔愣了許久,隨後竟露出了慚愧又悲傷的神情。
他把我抱起來,看著我的雙眼:“杏會這樣想,是因為……板間嗎?”
我怔怔地看著大哥,我能在大哥清澈的瞳仁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板間哥……我的孿生哥哥……
不知不覺間,板間哥竟然已經夭折五年了,我開始不斷地長個子,但他卻永遠地停留在六歲的時候。
“杏,這都是哥哥的錯。”柱間哥就這麼直視著我的雙眼,真誠得有些過分了,“明明杏一直以來都在這麼拚命地努力,可是我竟然沒有注意到杏是這麼想的,以至於放任杏被仇恨折磨,這都是我的疏忽。”
仇恨啊……我當然是恨的,要不然杏的通靈獸也不會是毒蛇,但是我並沒有被仇恨主宰。
我像是小時候一樣抱著了哥哥的脖子,讓我們能聽到彼此的心跳:“不是的,大哥,我不是因為仇恨——我不恨忍者們,戰爭是立場帶來的悲劇,可我變強是為了活下去,我會帶著板間的份一起活下去、一起陪著哥哥們,而且我也想要保護大家……保護你們。”
柱間哥強大的動力是因為他的愛,他愛著父親和我們,他愛著所有的族人們,他愛著這個世界,即便這是個荒謬的戰國。
但是我和柱間哥還是不一樣的。
是的,我確實深深地愛著我的爸爸和哥哥們,但是我也同等地憎恨著這個時代。
我和柱間哥都在想著改變這個世界,但大哥是因為愛,我則是因為恨。
“太好了……”柱間哥輕輕地笑起來,他笑得開心極了,“杏,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