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五片瓜(2 / 2)

現在的名聲是:蘇寶珠真厲害,不得了啊。

——就是改個名字的事。

有這種名聲在,尤將軍抓人十分儘心儘力,一個人都沒漏掉。

潼西就算在鬨叛亂,潼北就算都沒人,也都硬擠出人,幫忙把相關的韋家人抓了。

潼州的李知州甚至親自把韋崇沉的堂兄韋勿沉捆起來,送來鹽縣。

蘇寶珠一聽到韋勿沉被逮來了,立刻跳了起來。

她隻抽卡問韋家人都在哪,就這還花了一百抽,才有ssr把名單都理齊。韋家具體都乾了什麼,她打算審問完韋勿沉再總結。

當然,韋家做過什麼,她大體其實已經清楚。隻是一個關鍵點她一直搞不懂——為什麼韋家敢說他們奉的是皇上的意思?皇上在這裡頭到底是乾什麼的?

可能因為她毫無思路,無法理解,所以抽出的提示卡也都是雲裡霧裡,不知所雲。

蘇寶珠期待韋勿沉這個信息包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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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崇沉捂著傷口,慢悠悠地騰到了地牢。

地牢收拾地挺乾淨,隻是似乎有著積垢難消的血腥氣,隱隱約約散發。說實在的,他有些擔憂。踏足這醃臢地,傷口因此發熱了怎麼辦?

但他,但他實在是有事好奇,需要問韋勿沉這位堂兄。

不同於韋崇沉的狼狽,他堂兄的精神頭還挺好,見著他還有心思笑:“小弟弟,倒是有空來看望哥哥。”

韋崇沉深呼吸一口氣,字斟句酌,直入主題:“我算是取得了蘇……蘇姑娘的信任,你現在這樣還有救嗎?你需要我做什麼?”

“什麼有救沒救的,”堂兄笑道,“彆裝樣,蘇姑娘的信任根本無關緊要,你就是來套話的。”

韋崇沉垂下眼,謹慎道:“我不懂。”

堂兄還是笑,雖然事敗被抓的是他,他卻依舊是笑的,似乎現在被關在地牢裡的是韋崇沉。

堂兄問道:“由始至終最重要的,難道不是聖上的信任嗎?蘇姑娘一個黃毛丫頭,僥幸有蘇家扶持她做個發聲傀儡,竟就要你費力去獲得信任,你倒說說,你這是為何?”

韋崇沉也不解釋蘇寶珠的事,隻道:“我也不懂,韋家都已經勾結慫恿人叛亂,甚至借此殺人刷功,為什麼還能說是得了皇上信任。”

堂兄大笑道:“算了,你得不得蘇寶珠的信任也都沒用,反正謀叛罪是全族一起遭殃。誰也逃不掉。我就這麼和你說吧——皇上需要有人做他的棋子。”

韋崇沉微微瞪大眼睛,竭力冷靜下來,什麼也沒說。

堂兄笑道:“你這什麼都不懂,卻還是一副要裝懂的樣子真的很有趣。很久以前也是,我爹問你,你知道侍奉皇上要準備什麼嗎,你哆嗦半天,擠出‘用心’兩件事。梳洗都要我爹幫忙——”

韋崇沉歎道:“現在大家都跑不了,我倒是可能閹了之後繼續侍奉皇上,你還是說正題吧?”

堂兄聽著略愣一下,但韋崇沉的理由太無懈可擊,他隻能咬牙道:“哼,當年太子伴讀的位置,真不知道你是走了什麼狗屎運被選中的。倒比我這辛苦拚殺的輕鬆得多。”

韋崇沉敲了敲牆壁,臉色微沉。

堂兄聳聳肩,終究說道:“行行行,以後我們都倒了,是得仰仗你這未來的韋公公,我和你說罷——潼地之前一直很難管,山高路遠,百姓基本沒什麼考秀才的能力。大戶把持潼地民脈,朝廷的政令不能到縣級的下麵。不僅如此,潼地的大戶反而想把影響力擴散到京城裡,這些年搜刮民脂民膏,泰半的錢,是送入了朝堂大臣們的口袋裡。”

韋崇沉沒說什麼,很平靜,隻是安靜聽著。

堂兄道:“潼地難管就難管在這,幾乎每家大戶都和朝中大臣有聯係,潼地如果有什麼事,首先這些大臣就會和他們通氣,讓他們規避,或者從中撈取好處。就如四年前的蝗災補貼,潼地最後報到禦前的補貼,連鹽湖鄉的湖,都算入被蝗災殃及的地方——這些錢就由他們平分了,一絲一毫都沒到百姓手裡。”

韋崇沉問道:“那韋家在這裡,能做什麼?”

堂兄笑道:“每一次挑唆叛亂,都會攻破一些大戶人家,這些大戶人家的屋裡,都有和朝中大臣勾搭的罪證,這些罪證可以收集。另外韋家占領了這些人的土地人脈後,會繼續和朝中大臣聯係,作為罪證保存好,悄悄送到禦前,不驚動任何人。”

韋崇沉想問這件事有多久了,想了想,大概也就是這四五年。

其中是有什麼離奇的地方,似乎說不通,又似乎說得通。

堂兄見他沉默,卻已經發笑了:“弟弟啊,你陪著聖上這麼久,居然連這些都不知道麼?聖上都不和你分說兩句?嘖,這好好的位置給你,屬實是有些浪費。”

“我不懂,”韋崇沉跳過無關話題,“既然不斷有找到罪證,為什麼過去了這麼久,朝中一點動靜都無?”

“能有什麼動靜?”堂兄原本還是雲淡風輕的笑,現在也已經駭笑了,“證據——我冷眼看著,後宮前朝,三省六部,文官武勳,沒一個地方沒收潼地的錢,沒一個地方是乾淨的!”

韋崇沉:“……”

堂兄冷笑道:“這麼大的事,一個韋家攪動叛亂,收集證據有什麼用?韋家在潼地擴展邊界,就算殺良冒功也要拚儘全力成為一地大戶又有什麼用?沒用,整個朝廷都這樣。聖上看樣子也放棄了,事情就壓在那裡。”

韋崇沉定了定神,問道:“確定這都是聖上的意思嗎?”

堂兄:“嗯?”

韋崇沉的嘴角泛起一絲冷笑:“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當時聖上送我那些禮物,其實也都是搭著太子的那份送,明麵上完全說得過去——給太子和太子伴讀賞賜而已,就是頻率高了些。但伯伯、你的父親就能理解偏差,理解成聖上有意讓我陪侍。”

堂兄漸漸有些呆:“……你的意思是?”

韋崇沉冷淡道:“說不定,聖上一開始的意思很簡單,就是讓韋家的小輩來潼地鍛煉一下,知道什麼潼地的事,報一下。但伯伯可能又想深了,想做些大事。”

堂兄呆呆掙掙地坐了一會兒,下意識看向自己的手——一次打仗他的刀砍卷了,他因此用手掐斷過百姓的咽喉。觸感本來已經遺忘,但現在又重新分明。

韋崇沉平靜地頷首:“不過伯伯的想法也確實每一次都更契合聖上的意思。不僅是讓我陪侍。讓你帶兵鏟除舊有大戶,抄家搜證,更是果決、快捷,能拿到更多證據,也更能獲取巨大的利益,更合聖上心意。聖上……一直都是願意被順水推舟的。”

韋崇沉隱了一句話沒說,他的這個堂兄也是願意被順水推舟的。毫無底線,麻木不仁,伯伯要他乾什麼就乾什麼,這些年堂兄殺了不少和蘇大人一樣不該殺的人,官位升得快,後院的財寶美姬也多了不少。

歸根到底,什麼能讓他們的利益更多,他們就願意接受什麼。

堂兄的呼吸隱隱有些粗重顫抖,但他的眸光是麻木,甚至帶了些笑:“也罷,事已至此,無話可說——對了,最近的傳言半真半假,你寧願被刺一道也要提醒的姑娘,她確實要被召回去,是聖上被那些朝臣逼著要召回去的,也不是成為嬪妃,而是做睿王妃。他們明麵上還是不敢逼蘇家太狠的。”

韋崇沉點點頭,沒說更多,甚至連以前常想說的“如果我到潼地,堂兄做太子伴讀就好了”都不說了。

他攏起鬥篷就站起身。秋日漸漸冷了,尤其地牢更冷。他冷得厲害,近乎遍體生寒。

他走出關押韋勿沉的地牢,走到隔壁的房間。

這間地牢是仿大理寺設計,關押的房間旁有可以聽審訊的隱藏房間。

蘇寶珠捧著一杯溫開水,坐在房間裡,推給他一盞,言笑晏晏:“辛苦你了。”

韋崇沉接過茶盞,隻是聲音低啞,他自己都幾乎聽不清了:“蘇大人……為什麼還能笑得出來呢?”

“因為我確實要回京一趟了,”蘇寶珠托腮笑道,“看看那些人敢不敢當著我的麵,命我去嫁睿王。”

韋崇沉喝了口茶,是燒熱的水,什麼味道都沒有。卻比茶清香。身子也漸漸因茶水的溫度回暖。暖如入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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