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八十四片瓜(1 / 2)

“她們怎麼能,她們怎麼敢!”

柳家菊園唯一一處點綴用的紅梅院內,一個穿著綢布金鸞紋直襟長袍的中年男子,氣惱地摔了墊腰背用的麥殼絲枕。

枕頭被勾出絲,裡頭金燦燦的麥殼稀裡嘩啦地灑出來,帶來一些清甜香氣。

但在場的人都是被她們打擊而聚在這裡的人。吏部的,戶部的,大理寺的。他們自己甚至都來不了,已經關牢裡了。來的都是兄弟、兒子一類的人。

沒人被這股香氣安撫到,他們隻是沉默看著。

柳馳奇,柳家現任家主,柳家商團會長,也隻是沉默看著,看著看著甚至有些想笑。

“她們為什麼不能,為什麼不敢?”柳馳奇終究是笑出了聲,“安平公主手握重權,皇上並沒有在意她把皇後拉下馬的行為,甚至現在被她收買的內侍迷得五迷三道,萬事隻有答應的份。而蘇姑娘——誰敢說,她挖出來的東西是假的?”

一陣沉默。隻有金黃的麥殼默默流淌,發出細碎的稀裡嘩啦聲。

安平公主之前隻是參政,參政沒什麼,明眼人都能見著,她是太子的磨刀石。因為是公主,不至於把太子這把刀磨斷,也不會讓這塊石頭最後隻能沉塘。

更彆說蘇二姑娘了,她一開始對在場的許多中年官吏來說,隻是一個相看對象都有些差強人意、又有些驕橫的倒黴蛋而已。

但現在,安平公主已經把整個吏部的人都關進去了。而蘇二姑娘也不知為何,連太後的青眼都得到,人已經去鸞台看折子了——這折子也是她能看的嗎!

看折子也就算了,甚至還親自寫批示條子,絕大部分上折子批駁公主、乃至太後濫權的,都被她有理有據且揭發陰私地批駁,寫成條子呈到禦前。

更可氣的是,鸞台的人百無一用是書生,見著根本不敢攔,甚至還幫她磨上等的雲煙墨,讓她寫。

這一套下來,皇上本就微恙,寵內侍,無為而治,看著更不用說了,直接按條子走。這些折子從哪來還哪去。

柳馳奇說著又覺得可笑:“現在在這裡的,吏部、戶部、大理寺,都有人吧?這麼多人啊,八福之婦都能挑出來,道德完善,站在那和蘇二對罵的找不到一個?”

一眾人下意思左右四顧,而後又是片刻沉默。

直到一個人開口:“彆提了,能站著和你對罵的都沒一個,又如何能指望能和她對罵呢?蘇家煌煌世家,蘇二一去鸞台,整個蘇家就更得意一份,誰敢站出來?”

此言一出,大家不免麵露訕然。

柳馳奇見著又是惱火,又隻能冷笑。

在場的人,渾水摸魚的有,確實有能力的有,真的敢在鸞台外埋伏起來下黑手的肯定也有。但敢做和能做是兩回事。

吏部全軍覆沒,爛沒了。戶部本身都幾乎姓劉了,第二輪自查,其實也基本上不會出什麼問題。大理寺也挑挑揀揀,有問題的下去,沒問題的已經都回去上班,同僚審同僚。

其他的,禮部中規中矩,老老實實,刑部工部兵部更是基本全員無損。歸根到底還是老實乾活的人多。

這時候站出來的,終究會成為眾矢之的。第一個冒頭的,很可能會被一箭射殺掉。

這時,又有人冷笑開口:“得了,誰都不敢出來主持,來菊園這又有什麼用?給柳家交門票錢的嗎?”

柳馳奇看過去,這人是吏部尚書的侄子。沒少有人通過他給這位侄子送些珍寶錢財。吏部尚書之前得罪過安平公主,現在他的侄子急著跳,也可以理解。

這吏部尚書的侄子又惡狠狠地說:“你們互相看,看了半天也看不出個結果!都說什麼公主不得當權,人家就當權了,還在這磨磨唧唧,到最後,也隻有被分而食之的命!”

吏部尚書的侄子這番怒罵,才有人低聲附和:“是啊,戶部已經聽說有隻是收錢就被免官的事了,縱容她們這番氣焰,難道之後還會有好嗎?

“現在連我們的父兄遇撻,都無法想出方法化解,等到她們把目光放在我們剩下,想把我們徹底吃乾抹淨——

“到時候,又有誰會為了我們聚在菊園,商談方法呢?”

這一番話說下來,不免有人麵帶愁容,點頭附和。又是“親親相隱為直”,又是“仁者仁也親親為大”,互相安慰,互相支持。

柳馳奇見著要忍著不笑出聲。這些人,用百般手段貪汙受賄,以至於古董字畫的價格都被炒高到原先的兩倍。為了那些錢,更是盤剝逼殺,無所不作。現在義憤填膺地說些之乎者也。

他不一樣,他身為這些人財寶流轉的中間人,把一些灰色的錢財洗成白色錢財的中間人物。

他知道自己,手握一份長長長的名單,心也像是這些名單用的墨水一樣黑。

他不掩蓋自己的野心與貪婪,也不遮掩自己的銅臭味。相比之下,他的嫡姐柳妃,在宮中的一畝三分地待多了,還真心實意地想著投靠安平公主,洗手不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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