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薑濃站在辦公桌前,回答他問題的興趣不大。
而是伸出手,拉開抽屜的第二層。
裡麵放了一堆純黑苦味巧克力和幾盒止痛藥,她垂著卷翹纖長的眼睫毛,側頰映在光裡雪白,表情很淡拿了塊巧克力,一小口吃著。
忙時。
薑濃經常忘記吃飯,就用這個補充體力。
但是冬至看還不到飯點,又問:“薑主播餓了?”
薑濃搖頭,隻是用黑巧克力的苦味將心裡的苦壓下,就不那麼苦了。
冬季的天黑的快,窗外不知何時已經逐漸暗了下來,寒風未歇,她坐在辦公椅遲遲沒有下班,隨後,從桌上拿起一份選題的資料,起身走向外麵的辦公區域。
經過演播廳。
“薑主播——”
梅時雨叫住了她,冷白的指骨卷著新聞稿紙從玻璃門走出來說:“你來得正好,葉芷突然鬨肚子給我臨時拖後腿,你頂替一下。”
葉芷是台裡給梅時雨財經新聞直播的搭檔,是個半新不舊的主播,沒什麼存在感。
薑濃以前也會替人代班主持,遇到這種緊急情況自然不會拒絕。
她淡紅色的唇笑了笑,轉而跟梅時雨玩笑道:“下播後,梅主播彆忘了請問吃夜宵。”
“請,包你三天的夜宵。”
有她在,台下的導播都頓時鬆了口氣。
畢竟是熟人了。
而梅時雨戴上黑色耳麥,坐在直播台上,也就象征性的整理了下鑲鑽的蝴蝶胸針,給擺在領帶最顯眼的位置。
剛要把新聞稿給薑濃,讓她快速記熟。
一個工作人員突然闖入,火速地遞來份新的稿件說:“今晚要插播一條新聞,麻煩兩位主播了。”
中途插播這事,也不是沒有。
梅時雨和薑濃皆是動作一致,都拿起自己的那份看了起來。
下秒。
在冷光燈從側一旁打來的那瞬間,薑濃纖長卷翹的眼睫毛微微僵住,視線定格在了稿紙上,這是一則豪門聯姻的婚訊。
她沒讀,旁邊的梅時雨卻念了出來:“頂級豪門傅家主傅青淮和林氏掌上明珠林不語的婚事?有意思,這大佬迎娶小嬌妻的喜事得轟動今晚整個財經界啊,難怪要插播。”
話音落地。
忽然想到了隔壁薑濃和這位大佬,也有那麼一丁點兒關係。
被金屋藏嬌的小美人,得坐在這直播台上,麵對著全國觀眾念出這條婚訊,想想也挺殘忍的。
梅時雨還未想好怎麼去安慰:
“薑主播,要不我來播報——”
薑濃自始至終都垂著眼,隻是拿著新聞稿的指尖已經微微泛白。
此刻的她,纖柔肩線至腰部都是直成一條線的,冷光灑下來,這副模樣給人的感覺很薄又易碎,誰也不敢輕易的去驚擾一下。
離開播還有十五分鐘。
化妝師差點忘了給薑濃上妝,趕忙地跑過來。
外界的一切其實都不太能引起她注意力的,幾秒的出神過後,剛側過雪白的臉,忽而鼻尖聞到了股濃鬱桂花粉味。
化妝師是新招的,沒什麼工作經驗又被導播催促之下。
一緊張就錯手將粉撲壓到了薑濃挺秀的側鼻,落下一道淺淺的白痕,沒等手忙腳亂的拿濕紙巾去擦……
“薑主播,您怎麼了?”
薑濃細白的指先抹去,卻為時已晚,呼吸開始喘不過來了。
特彆是那張不俗的臉蛋原本膚色是白皙的,逐漸地開始一點點呈現出胭脂紅,猛地離了座椅,自光可鑒人的地上拉出了尖銳的聲響。
她的反應不對勁。
離最近的梅時雨剛要問什麼情況,卻見薑濃渾身散架了般,直接朝他傾倒了下來。
此刻他也不顧什麼潔癖了,把人扶住同時,衝著台下混亂起來的人群吼:“快,快救護車……把林笑晏請來主持大局!!!”
“薑主播這是過敏性哮喘,誰有藥?”
“薑主播、你醒醒!!!”
喧嘩的人聲從四方八麵侵襲而來,近在耳邊,又好似很遠。
薑濃額頭軟軟地磕在了梅時雨藍色西裝的麵料上,想呼吸,卻覺得呼吸道至喉嚨有股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一絲絲的新鮮空氣都沒有了。
睫毛顫了幾下,連帶眼都變得模糊不清,徹徹底底陷入黑沉的昏暗。
——
午夜後的醫院清冷又空曠,處處還彌漫著股消毒水的味道。
燈光泛著蒼白透過牆壁,一點點地彌漫到那張病床上,躺在其中的女人貼著枕頭很痛苦,直到被醫生注射了藥劑後,微弱的呼吸才逐漸地平複下來。
時間過去很久。
偶爾有護士的腳步聲傳來,在邊上走了圈,似叮囑說了什麼。
直到又是一針刺進她露在被子外的蒼白手腕,尖銳的絲絲疼痛猛地將薑濃從窒息的噩夢中拉回了現實,好幾秒中,她眼睫毛終於動了動。
“醒了?”
有道男人的聲線低低在耳畔響起。
她睜開眼,下意識地避開讓人頭暈目眩的燈光,視線是模糊的,隱約看到了病床邊的一抹修長身影,逆光的緣故,麵孔的輪廓都瞧得不清楚,隻是離自己真的很近。
“青淮——”薑濃怔怔望著,病弱時意誌力也是全無,本能地伸出了手。
下秒。
失了血色的指尖還差一毫米碰到的時候,忽而聽見他調侃道:“還摸啊,我潔癖都要被你治好了。”
不是他。
薑濃淚意瞬間浸上了眼睛,像是被水狠狠洗過的一樣,也看清了坐在椅子上的梅時雨臉孔。
見她哭。
梅時雨驚得散裝粵語的腔調都出來了:“嗯猴韓,堅強一點啊。”
薑濃既不聽也不看,狼狽地扯過雪白被角蓋住眼,晶瑩剔透的淚水卻止不住地淌下,她以為自己徹底脫離了垂淚的年紀,無論是遇到什麼逆境,不流淚至少也算一種勝利。
但是想到哮喘窒息前,在演播台上的那一份播報婚訊的稿件。
想到她和傅青淮之間。
到底隻是一場戛然而止的鏡花水月。
想到從今往後的一切,薑濃心中無端端地有種茫然空洞的感覺,連攥得緊緊被子的指尖都在發抖。
梅時雨怕她萬一再次把自己哮喘哭出來,到時收不了場就挨罪了,顧不得嫌棄被子的消毒水味,去扯下說:“薑濃你真是欠我一個大人情啊,彆哭的跟三歲小孩一樣,還怕人看,來你看看,這是什麼?”
循著他的指引,薑濃眼都不會眨地看向床頭櫃。
是一束純白的山茶花,用精致的紙包裝著,係著青色緞帶的蝴蝶結。
很快,她哭過後的所有知覺都徹底回來了,忽而發現無名指上還有個冰涼涼的觸感,是一枚古董戒指,暖不熱似的,緊貼著透白的肌膚。
這枚戒指不會平白出現,還戴在了她手上。
這也就意味著——
梅時雨彎著雙笑眼,真想把她表情拍下來:“不敢居功,守了你半宿的男人不是我,是那位。”
薑濃近乎都不等他慢悠悠說完,掀開被子,連鞋子都來不及穿,光著腳踩在冷冰冰的地上,便往病房門口跑去,她單薄病服下的心臟跳動得厲害,不亞於哮喘時的瘋狂頻率。
直到碰到門把那一瞬間,外麵先開了進來。
不知哪裡來的風雪拂過她素淨的側頰,很快就消散在了空氣中。
但是緩步走到麵前的傅青淮不會消失,他穿著一身淺色調的襯衫西裝,站在清寒的光下更顯得讓人遙不可及。
唯有伸出神秘佛紋的左手抱住她時,才有了滾燙的真實感。
薑濃垂著手也不碰他衣角,就這般站著,喉嚨徹底報廢說不出一絲聲,連哭紅的眼尾還殘留著一抹桃粉顏色。
傅青淮稍低頭,薄唇帶著溫度貼著她白嫩的耳尖,用最動聽的聲線清晰且清沉的說:
“我答應過你
等今年最後一場雪滿人間的時候,我們會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