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新聞台那日起,沈洐表麵上沒什麼大動作,卻時常牽著導盲犬出現在她身邊,之間僵持的關係也算徹底破冰。
他在用心學習去做一名合格的父親,想把最好的給她。
薑濃也在嘗試跟他相處,兩人天南地北的聊,從名著古籍能聊到天上的某顆星星,她繼而發現沈洐學識淵博,且在書法上也有一定的造詣。
她覺得很神奇。
而沈洐進書房也露了一手,白天玻璃窗戶就有自然光照映進來,也不用開燈,淡金色的光灑在他身上,不戴墨鏡的時候,能清晰可見他皮膚非常蒼白,淩厲的眉峰處有道很淺的疤痕。
即便是不能視物,他也能熟練的拿筆運墨。
在鋪著的一張宣紙上,筆勢飄逸雋秀的寫下:「薑濃。」
薑濃站在旁邊,看是自己的名字,唇邊彎起了笑。
沈洐落筆完,眼底一片深邃的情緒:“許多年沒提筆了,還有些生疏。”
但是怪好看的,薑濃等宣紙上的字跡乾了再去拿,隨即,把旁邊果盤的新鮮橘子拿了個放手心上,笑了笑:“我猜,媽媽生前一定喜歡極了您的字。”
提到解宜夏。
沈洐眼底笑容濃鬱了些,繼而,也被胸膛忽湧入的情緒激得咳了幾聲。
每到深秋轉季時,他的哮喘會比薑濃嚴重,又盲著,倘若出門的話,哪怕站在桂花樹下都不知,得用手帕捂著口鼻……
等緩過來會,兩人自然就聊到了解宜夏的事上。
沈洐沉了一會呼吸,想過日後生死的事,緩緩說:“我以前登山救援時遇到過無數危險,這條命,家裡給算過,輕易丟不了。”
所以真到了那步,也是等這軀體徹底殘廢了,他會去陪解宜夏。
薑濃正剝著手心的橘子,不小心沾到了白嫩的指尖,橘汁沿著一側緩緩滴落下來,她沒去擦,反正沈洐也看不到,安靜了會,啟唇淡淡道:“您這眼睛,是能治的對嗎?”
沈洐往椅背上一靠,沒否認。
當初他眼殘了,沈家有養著祖上醫術高超的中醫世家,是能給他治。
但是沈洐覺得人生太無趣,從獨立門戶把生意做起來被家族召回,到去廟裡修行,繼而參加救援隊,這些年陰謀詭計的,修身養性的,極限刺激的,他都生無可戀的試了一遍。
直到瞎了,沈洐覺得也活得挺有另一番滋味的。
現在想想,可能是老天爺給他的懲罰。
懲罰他遲來了二十來年,讓解宜夏抱著遺憾去世,讓兩人的親骨肉就這麼流落在外……
所以沈洐從未提起治眼的事,怎料還是薑濃知道,他沉默了會,恨鐵不成鋼的低歎一聲:“程斯成這個漏嘴的大公雞啊。”
薑濃倒不逼他,抽出旁邊的紙巾漫不經心擦拭完衣上的橘汁:“若不想治,我尊重您的。”
這點上,沈洐略失神的想。
沈家的人說,她長得跟解宜夏如出一轍,聲音也像,但是性格總歸是不同的。
若是解宜夏。
她已經拿嫣粉色的指甲撓他個脖子三道痕,看起來柔柔弱弱的,純真的性子卻凶得很,會說:“沈洐!我要去買個日記本,你惹我生氣一次我就扣你一百分,等扣完一千分,我們就老死不相往來!”
那本陳舊發黃的日記,沈洐從解家拿了回來。
程斯成說,上麵已經扣到了九百九十九分,是因為他提了分手。
但是最後解宜夏又給加了他九百九十九分,紙上寫的理由是:“我懷孕了——看在你是孩子親生爸爸份上,把分補上吧。”
*
薑濃覺得沈洐繼續住酒店,又孤身帶著一隻導盲犬,像極了無家可歸的人,她提議過,這套公寓還有客臥是空著,但是被假以辭色的拒絕了。
隨即,便主動張羅在同小區的樓層買了套公寓下來,讓他住著先。
能離女兒近一點,沈洐自然是不會再拒絕。
而傅青淮為了給兩人相處空間,近一段時間都有眼色避著,這也導致,忙完生意也沒第一時間就回家,貴圈有人約他,倒是不似先前那般比登天還難了。
楚綏組了局,在頂級溫泉會所開了一間私人包廂。
他近日和泗城那邊的貴圈走得近,在談一個投資影視產業的大項目,恰好拉傅青淮來掌掌眼。一些男人聚一塊兒,無非都是煙酒不離的。
唯有傅青淮禁酒,姿態怠懶地靠坐在奢靡的真皮沙發上,自顧自品著清茶。
楚綏端了杯烈酒過來,走到他旁邊:“泗城的謝家跟你算有一絲親家關係吧?”
傅青淮淡聲讓他把酒拿遠點,微挑眉:“什麼親家關係?”
“你那遠房侄兒傅容與,不是娶了謝家避世的大小姐麼?”楚綏也沒喝,端著裝裝樣子而已,繼而提醒他,又說:“謝家人真難約,好在顧家好約,我把泗城顧家的小繼承人約來了。”
就隔著一扇門屏風,楚綏將那位顧思訓指給他看:“我們想合作個項目。”
傅青淮淡淡眼風掃過去,說:“此人行事不如謝忱岸穩重。”
“你又不幫我約一下謝忱岸。”楚綏給謝家發出邀請函幾次,都被當流氓無視了。
傅青淮長指端著茶玩轉了會,忽而想到什麼,笑了笑:“謝忱岸不是還有一個同胞弟弟?”
“謝忱時?”
楚綏打聽過這位在泗城那邊的風評,微狹起狐狸眼:“這小瘋批,做生意就跟賭命似的,我還找顧思訓合作吧。”
他投資影視產業的大項目,還有意砸幾部高配置電影去捧沈珈禾,女主都欽定了她。
也就是說,未來的三五年內。
她在內娛的通告會滿天飛,成為新一代的新晉女王。
傅青淮聞言,提醒道:“你彆把自己玩進去。”
楚綏還守著戒:“玩什麼。”
傅青淮未明言,倒是提起另一件事:“這小明星跟燕杭走的挺近。”
楚綏:“?”
傅青淮很少有說人閒話的時候,話一半就不說了,抬起腕表看時間,隨即長指扣好精致的袖扣從沙發起身,在旁立即有秘書將大衣搭在他的肩膀處。
看這架勢,是要提前離席了。
包廂內熱鬨停了一瞬,有人不明所以,見傅青淮數日來又是這個點走,便出言戲謔道:“傅總這麼早回去,不知情還以為在追新聞聯播。”
傅青淮精致的嘴角無聲地勾了下,笑意散了下來:“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