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鬼嘶吼中,池深的身體在消失,他的血肉被厲鬼撕扯分食。
他沒有發出痛苦的哀鳴,也沒有去看那個推他過來的隊友,他甚至在微笑。
在這個險象環生的副本裡,他帶領大家躲避厲鬼,尋找出路,一人不少的走到了最後。
隻要打開最後一扇門就可以通關,為了拖延時間,隊友將他推給了窮追不舍的厲鬼們。
他的隊友夜不醉在門邊回頭看了他一眼,隨後驚恐的停住了腳步。
讓夜不醉害怕的並不是厲鬼,而是池深,他半張臉已化白骨,然而他卻在笑,一開始是微笑,這樣的微笑在那半張臉上有著詭異的美感,他身體缺少的部分越多,他的笑就越大聲,到了最後幾乎是癲狂大笑。
夜不醉雙腿一軟,坐倒在地上。
笑聲突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厲鬼的尖叫,分食了池深身體的厲鬼突然顫抖起來,想要逃跑,池深抬起已是白骨的手,輕輕摸了一下厲鬼的頭,那厲鬼突然化為一道黑影撞入他的身體中,消失不見。
他的身體在快速重構,白骨上重新長出肌理血管皮膚,不多時,連他被扯碎的衣服也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如果忽視他身邊縈繞的黑氣,他又是那個俊美和善,喜歡微笑的隊長。
“對、對不起!”夜不醉顫抖著道歉,“我、我隻是想帶領大家通關,我想拿到獎勵,對……”
說到這裡,他突然想到什麼,說話也硬氣了幾分:“我相信你可以為了我們犧牲,都走到這裡了,你犧牲我們就可以通關,你也不應該怪我,這些鬼吃人需要時間,也是你告訴我的,你說這話就說明你做好了犧牲準備!”
池深冷笑一聲,這讓夜不醉打了個寒顫,他從未見過隊長這樣笑。
“我果然沒有看錯你。”池深走到他的近前,低頭憐憫地看著他,“你自私、卑鄙,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不擇手段,這也是我把你留在我身邊的原因。”
夜不醉眼裡露出狂喜:“果然你已經做好了犧牲準備,放心我出去一定為你歌功——”
他的聲音到此為止了。
池深從夜不醉身邊走過,他的頭倏然滑落,掉在地上,鮮血濺到腳邊,化為了池深衣袖的最後一塊碎片。
“但是謝謝你。”
池深低垂的眉目看上去如觀音般慈悲。
“為我蛻變鋪上最後一段路。”
血色天幕之下,俊美的青年從屍山血海中走來,他伸出蒼白的手,觸碰到了那扇流溢著白光的大門。
出去之後要做什麼呢?
在這個隻有廝殺的世界,他難得出了一下神。
和平的世界……
他要躺著享受人生。
——
池深從冰冷的地板上醒來,他眼中依舊有著如刀光般冰冷的視線,很快他眨了下眼,冷如刀鋒的目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溫和平靜的眼眸,就像是任何一個普通人都有的眼神,他甚至露出一個普普通通的微笑來。
他從那個充滿死亡與鬼怪的遊戲中離開了,確實應該露出笑容來。
那是一個會把將死之人拖進鬼怪世界的遊戲,隻要在一局局詭異的遊戲裡存活下來,通關最終關卡,就可以獲得複活的機會,每一關都險象環生,每一關都存在著死亡與鬼怪,以及心懷各異的玩家。
突然襲來的寒意打斷了池深的思緒。
在他的正前方,古樸的雕花穿衣鏡前,一個披頭撒發的紅衣女鬼正從鏡子中爬出來,從中分的頭發縫隙裡,可以看到她咧開長著細密牙齒的大嘴,一條肥厚的長舌頭從她嘴裡垂下來,直直拖在地上。
看到池深的笑容,女鬼似乎是愣了一下,塗著鮮紅指甲油的乾枯右手懸在半空,似乎有些不解,剛才這個人才被她嚇得直接癱倒在地上,現在怎麼就開始笑了?
就這樣和女鬼來了個猝不及防的對視,池深這才想起自己進入死亡遊戲之前的事情。
在死亡遊戲裡呆太久,他都快忘記了之前的自己是怎樣的一個人,又是經曆了什麼,才會進入那個血色遊戲裡。
這裡是一個老宅,今天,是他住進來的第一天晚上。
這裡是他選擇的臥室,就在他準備睡覺的時候,櫃子動了,他起床查看,一轉頭,就看到了這個紅衣服的小姐姐從鏡子裡爬出來,伸出塗著紅指甲油的蒼白的手來抓他,他當場雙腿一軟,癱倒在地,甚至哭了。
池深抹了一把臉,他臉上淚痕猶在,但他卻還在微笑。
看來他還有一點殘留的麻煩要解決。
這樣他才能躺著休息。
這個紅衣服的小姐姐雖然之前把他嚇哭了,但在現在的他眼裡,小姐姐是如此的和藹可親,和死亡遊戲裡的鬼怪比起來,小姐姐就是新手本守門的那個鬼怪!
紅衣女鬼又把自己乾柴一般的手往後縮了縮,因為池深還在微笑,如果這是個陽光明媚的春天,他這個笑倒是很適合,關鍵在這陰氣森森的鬼宅裡,還是在一個厲鬼麵前,露出這個笑容,那就顯得十分詭異了。
連厲鬼都被詭異得猶豫要不要下手。
“不好意思。”池深揉了下臉,“剛剛活過來,有點不太會表情管理,你不要介意,你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