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1 / 2)

伴隨著嫁衣女鬼陰森的語氣,陰氣從偏院四散出來,那尊桃木雕的門神上溢出血來,那血鮮紅如同嫁衣女鬼蓋頭上的血,在蓋頭上的血滴落的同時,桃木門神身上的血也滴落下來。

一滴、兩滴、三滴……

一滴滴腥紅的血在鋪著黃布的桌麵上彙聚,染紅了黃布,流向那兩個漆黑的靈位。

靈位與門神雖然阻擋了嫁衣女鬼,讓她無法從偏院出來,但溢出的陰氣仍在庭中肆虐,那陰氣如寒風過境,幾個護法的年輕人立刻打起哆嗦來,有人抹了一把臉,發現眉毛上已經結了一層霜。

“這是誰?”先前那位白然喊做表哥的人顫抖著問道。

白然盯著那紅燭之間的嫁衣女鬼,他雖然努力保持鎮定,眼中卻依舊流露出恐懼來:“那是幾百年前的祖宗,因為犯了錯變成厲鬼,被當時的家主,也是她的親生父母封在了這裡。”

說話的同時,他感覺自己胸口陣陣發冷,那個被刀劃破的傷口似乎結了冰,他立刻向嫁衣女鬼的方向拜了拜,胸口的寒意這才減輕了少許。

“犯了錯?”有人發出疑問。

“出嫁之日變成厲鬼,還能是什麼錯……”

步步緊逼的陰寒之氣讓後麵一個人閉了嘴,不敢再說話,幾個年輕人都害怕的往後退了幾步,連連向著嫁衣女鬼的方向拜了幾拜,口中念念有詞:“冒犯老祖宗了,冒犯了老祖宗了。”

站在鋪著八卦布,擺著香燭魂番的祭台之前的白恒青也姿態恭敬,點燃三根香對著嫁衣女鬼的方向遙遙一拜,高聲說道:“那可否請教老祖宗為何要大鬨白家主家,是我們哪裡冒犯了老祖宗。”

白恒青說話恭敬,姿態放得很低,連頭也沒抬,心裡卻十分疑惑。

小輩們不清楚這老宅裡的情況,他這樣的老人卻是清楚的,特彆是因為白然的爺爺,也就是白錫明的父親死得早,他幫忙打理過一段時間白家,所以這其中的各種事務,他是最清楚不過。

老宅之內關著許多鬼魂,都是用來鎮住這個老祖宗,讓她無法出去,不僅如此,當時的家主白宗山更是擺五牲鬼宴,請了一位食了白家香火的孤魂野鬼,來鎮守這位白家出的厲鬼。

是給那個孤魂野鬼的供奉斷了嗎?

白恒青心裡不停猜測著,這位老祖宗理應不能走出關著她的那間屋子才對,為什麼現在不僅走出來了,還焚毀了白家祖師爺的畫像,這對於後人來說,可是大不敬。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現在白錫明不在,白恒青說完話,微微側頭,看向了曾經有望繼承白家的白然,對他使了個眼色。

在池深出現之前,白然已經在協助白錫明打理白家事宜,他從小察言觀色,已經養成了習慣,白恒青一眼看過去,他就知道這位長輩要問什麼。

白然走近一步快速道:“供奉沒有斷,每月初一十五都會奉上新的香火。”

“讓人去看看。”白恒青低聲說道。

“好。”白然後退一步,溜出大門。

出了大門,那股似乎要將人凍住的冷意才減輕了一些,白然哈了一下手,戳了戳手臂,這才摸出手機來,在準備打電話的時候,他想到他那個父親接到的電話,不由得停了一下,隨後又在心裡安慰了自己兩句,這才打出去。

對麵接得很快,語氣也不是很好:“少爺,什麼事啊,大晚上打過來?”

白然根本無暇理會對麵的不恭敬,立刻說道:“去看看老宅裡,供奉的那個野鬼的牌位,是不是有人對他不敬了。”

“那鬼地方也就我半個月去一次,怎麼還會有人不敬……”對麵的人嘟囔著,不過由於最近白家發生的事大家都有所震動,所以他還是去了。

“搞快點。”白然催促道。

電話那頭傳來走動的聲音,白然握著手機的手指不覺慢慢收緊,他回想起那晚白家發生的事。

在白錫明砸客廳的裝飾電話的時候,他也醒了過來,那無儘的電話鈴聲,還有女鬼的問候,他當時就在門外看著,不敢進去,那無法阻擋的陰冷氣息他也體會過,所以現在他還對手機、電話這類東西抱有恐懼感,就這樣對方沒說話,隻有腳步聲的電話,此刻就讓他冒出冷汗來。

“快點。”他又催促了一聲。

“急什麼?”那邊說了一句,又響起開門的聲音,隨後卻突然停住了。

“怎麼回事?”白然立刻問道。

“斷、斷了!”那頭是驚慌的聲音,“那個牌位,我們一直供奉的無字牌位,斷掉了!”

白然猛然看向老宅大門之內,那裡似乎被蒙上了一層漆黑的鬼氣,阻擋了視線。

老宅中庭,白恒青站在祭壇之上,手裡執著香,向著嫁衣女鬼的方向拜了三下。

那香飄出的白煙在空中四散,白恒青麵色越發嚴肅起來,這代表著對方不受這香火,如果受了,這白煙飄向的,應該是老宅偏院的方向。

不受香火,那這事情就會很難辦。

“我想打電話就打電話,怎麼,還要問過你嗎?”女鬼的聲音從偏院而來,她似乎感覺到了冒犯,說話的聲音變得更冷,“你白家後人將我關在這偏院,不見天日,我現在殺了那個惡婆子,我還不能出來走動走動,看看現在的新鮮事物了?”

白恒青隻覺得自己血液似乎要被凍住,那聲音裡帶著寒意,而現在這種情況,一旦父母的牌位鎮不住這位老鬼,那他就會立刻暴斃在這兒,這位老鬼存在了幾百年時間,曆代家主都沒能把她滅了,還把她封印在老宅裡,自然是因為沒人對付得了她,自己,肯定也不行。

“還請老祖宗息怒,”白恒青連連作揖,“老祖宗想要什麼儘管說,隻求可以放過白家,我們會在廟裡為你豎碑頌德,日日供奉,就算老祖宗需要活人陽氣滋養,我們也可以給您弄來。”

“嗬嗬、哈哈哈哈,”白婉的狂笑聲在偏院響起,“歌功頌德,日日供奉,那你倒是說,你歌的什麼功,頌的什麼德?”

白恒青突然卡住了:“這……”

“我死之日不過十七歲,在那之前,連這大宅的門都沒有出過,我有什麼功德?”白婉每說一句,紅燭的燭火便抖動一下,火焰很快就由黃色轉為青色,“而且他們說我什麼?說我出嫁之前就失了名節,在大婚之夜怕被察覺所以自儘?多麼好笑啊,什麼都是你們活著的人在說,你們全都是這樣看我,還要用活人陽氣滋養我,哈哈哈哈!”

一股陰氣從偏院門口掃過,擺在門口的桌子振動起來,其上擺放的桃木門神“格拉”一聲裂開,從裂縫中湧出了更多的鮮血,很快染紅了鋪著桌麵的整塊黃布,腥紅的血滴答滴答滴落在地。

“爺爺,怎麼辦?”縮在後麵的年輕人都快哭出來,這模樣看起來,下一刻就鎮不住這位厲鬼,到時候他們是不是都會死在這裡?

白恒青也沒有想過這個情況,他之前讓人布置在偏院外的符咒、門神、祖師爺畫像以及白婉父母的牌位,都是為了鎮住這位老祖宗,在老祖宗不被乾擾的情況下問鬼,找出那個往白家打電話的鬼來,沒想到這老祖宗直接冒出來說是她打的,這還怎麼問下去。

而且布置了這麼多,這位老祖宗也像是沒有看見一般,祖師爺畫像說燒就燒,符咒說沒就沒,連辟邪用的桃木門神也裂開,這些東西仿佛根本不管用,隻有那兩個靈位還立在桌子上,堪堪守住了偏院的門。

為什麼會這樣?祖師爺為什麼不出現,門神又為何不起作用?

“請老祖宗息怒!”白恒青沒有辦法,他怕再次說錯話,引起老鬼發怒,他身後還有白家後生要保護,所以隻能拜了下去,“老祖宗想要什麼可以儘管提,我們定當全力滿足!”

說著,他向身後幾個小輩使了眼色,那幾個小輩反應很快,一個拉一個,全都跪了下去,想著偏院的方向跪拜:“請老祖宗息怒!”

“我想要什麼?”白婉陰冷的聲音似乎響在了每個人耳邊,“我要這辱我清白,關押我數百年的白家所有人……死!”

白霧從偏院門口傾瀉而出,那是凝為實質的陰氣,擺在偏院門口的兩個靈位浸滿了鮮血,底座被染成血色,抖動起來,那幅度越來越大,似乎有一雙手摁在了兩個靈位上麵,讓它們不在片刻中倒下,而傾瀉而出的陰氣又在與這雙手做著對抗,勢要斬斷這兩個束縛著它的枷鎖。

此時,白恒青也沒有閒著,見勸說無效,立刻撲到祭壇前,拿起桃木劍與一旁的符咒,口中急誦:“地府陰司,驅邪避煞……

狂風忽起,庭內落葉枯草被吹向偏院,幾道黑影搖搖晃晃從地下爬出來。

“……借我陰兵,降妖除魔。急急如律令!”

白恒青點燃手中符咒,整整青煙飄向從地底爬出來的黑影,那幾道黑影立刻形態扭曲的往偏院跑去,他們有的拿著刀,有的拿著斧頭,沒有發出半點聲音,動作卻猙獰無比,齊齊砍向偏院之中的嫁衣女鬼。

那位嫁衣新娘並沒有動,甚至頭上的紅蓋頭都沒有抖動半分,在黑影高高躍起,向她砍過來的瞬間,位於她四周的燭火突然暴漲,火舌如洪水將黑影瞬間吞噬,不過片刻,那些黑影紛紛消失不見,隻留下一地燭火靜靜燃燒。

“不過普通小鬼,”嫁衣新娘滴血的蓋頭之下傳出一聲冷笑,“不自量力。”

見役鬼毫無用處,白恒青一咬牙,摸出另外的符咒來,今日開壇做法,他知道情況會非常凶險,所以準備頗多,光驅邪符就能鋪滿整個中庭。

他摸出一張寫有雷字的符咒來,口中高念:“太一玄冥,丙丁之精。電光使者……”

空中驚雷乍起,隨著白恒青的急誦的咒語,烏雲從四方而來,遮擋了星月。

白婉卻笑了一下,語氣似乎有些懷念:“飛雷咒,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們學的也還是這些東西,沒有長進。”

“……符到奉行,不得留停。急急如律令(1)。”白恒青手中雷符往偏院一指,一道驚雷對著白婉直劈而下。

白婉身形忽動,眨眼間就不在原地,來到偏院門前,隻留下一圈跳動著綠色火焰的紅燭在原地燃燒,那驚雷卻如同有眼睛一般,向著白婉所在的方向疾馳而去。

紅袖之中伸出了一隻蒼白泛青的手,白婉並沒有躲,而是抬手指向了桃木門神。

驚雷在白婉身上炸開,頭上的蓋頭一動,隨風揚起,那掀起的一角露出新娘血色的紅唇,那紅唇在笑。

桃木門神砰然炸裂,碎開的頭顱疾飛而出,桃木碎片也四散開來。

紅蓋頭揚起又落下,擋住了新娘微笑的血色紅唇,嫁衣新娘的穿著依舊工整,仿佛下一刻就有花轎老接她,她直直站在偏院門口,那立在桌上的門神卻沒了。

白恒青猛然向後退了一步,吐出一大口鮮血,身後的幾位小輩立刻爬起來扶他,白恒青將口中鮮血吐到桃木劍上,掙開幾個小輩,立刻從祭壇之上抓了一把符咒:“我今天就是死在這裡,也要保全我白家血脈!”

“哈哈哈,”白婉陰冷的笑聲飄在半空,“你且來試試!”

“乾降精坤,應靈日月……”白恒青再次在祭壇之前站穩,口中誦念咒語,將自己吐出的精血一點點塗抹於劍身,“……太上符命,攝威十方……”

四周風突然靜了,似乎有無形的精氣彙聚於劍身。

“乾降精坤,應靈日月……”空曠飄渺,而又陰冷至極的女聲在空中同步響起,“……三界司命,莫不束形(2)……”

白恒青猛然瞪大了渾濁的眼睛,但他並不敢停下來,口中急速誦念,那劍身卻如同握不住一般,漸漸向他的方向傾斜——

“急急如律令!”

“急急如律令!”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一道為活人之聲,一道為鬼魂之聲。

嫁衣之中蒼白的手指並攏作劍,向著白恒青的方向遙遙一指——那桃木劍在白恒青手中徒然炸裂,炸開的碎片糊了白恒青滿手鮮血。

“二爺爺!”小輩們驚恐的聲音響起,如果白恒青撐不住了,那下一個死的,一定是他們!

“她也是白家後人,普通方法對她沒用。”白然的聲音突然在他們身後響起來,他拿過地上染血的符紙,將尚且溫熱的長輩的血抹在自己的手掌之上。

桃木劍炸裂之後,擺在供桌上的牌位猛然抖動,那雙無形的手似乎就要扶不住靈位,靈位已經傾斜了大半,眼看著就要倒下。

突然,一雙活人的手從旁伸了出來,扶住了兩個靈位,直接歸正,讓靈位繼續立在供桌上。

白然立於供桌另外一旁,扶住靈位,看向與他一桌之隔的嫁衣女鬼。

胸口的傷口像是結了冰,呼吸變成了水汽從口中噴出,陰寒之氣幾乎要凍住他全身,但他不疾不徐的將手掌中白恒青的血塗在靈位之上,口中念道:“今白家後人司管不嚴,令白家罪人白婉之封印鬆動,看門老鬼不知所蹤,還請白家列祖列宗顯靈,救我白家於水火之中,懇請白家第七代族長、族長夫人速速來此,鎮壓白家罪人白婉,白家後人白恒青敬上。”

白婉發出一聲尖嘯,不管是白然口中的白家罪人,還是他口中的第七代族長,都激怒了白婉,她五指成爪猛然揮出,那兩個靈位卻如同一條無形的隔閡,將她的手擋在了另外一麵。

白然不躲不避,再次高聲喊道:“懇請白家第七代族長、族長夫人速速來此,鎮壓白家罪人白婉!懇請白家第七代族長、族長夫人速速來此,鎮壓白家罪人白婉”

狂風吹動著白婉的紅蓋頭,似乎要將她帶離這個地方,滿院的紅燭一瞬間熄滅,她的手卻距離靈位越來越近——

她要毀了這兩個靈位,她要毀了這一切!

“白婉!”

突然一個洪亮的聲音自天上而下,兩道虛影落於靈位之上,瘋狂抖動的靈位立刻歸位,如磐石一般立在供桌之上,其中一道虛影衣袖一拂,穿著嫁衣的白婉驀然倒地,狂風吹走了她的蓋頭,露出了一張美貌卻稚嫩的臉,儘管她濃妝豔抹,臉上滿是恨意,卻也蓋不住那臉上的天真與稚氣。

她死之時,本就是一個還未成年的少女。

“父親——”白婉厲聲尖叫,雙眼中血淚滴落,“母親——你們死了也不放過我嗎——”

兩道虛影猛然上前,在少女淒厲的喊聲之中,將她拖入了鎖住她數百年的房間,符咒重新貼上,陰氣被隔絕,兩道虛影重回靈位之上,鎮守此門。

白然猛咳幾聲,他的眉毛頭發上滿是直麵陰氣凝結的霜雪,雙手仍在發抖,雙腿軟得站立不住,直接跌坐在地上。

他並不是勇猛無畏,而是他知道,如果不將白婉重新困住,那不僅是這些人,他也會死!

他並不想死,他必須這麼做,來救這些廢物。

“乾得不錯,”白恒青勉強從地上站起來,讚許道,“可惜你身上沒有我白家血脈,真是可惜了……”

原本仍在害怕的白然聽到這話,卻是臉色一沉,但他轉過頭去時,臉上又是謙卑的表情:“我能為白家做點事,報答白家的養育之恩就好,二爺爺您沒事吧?”

幾個小輩扶著白恒青走過去:“我沒事,這白婉今天被你再次關進了屋裡,困擾白家的問題解決了,我還得回去與錫明商量,如何處置這件事,還要查明守門野鬼為何消失。”

“不是她。”白然突然說道。

白恒青愣了一下:“你說什麼?”

白然道:“打電話的女鬼,不是她。”

白恒青立刻道:“這話可不能亂說。”

“那天是一個塗著紅色指甲油的女鬼接起的電話,”白然回憶著他在門外看到的情形,“那隻鬼的壓迫力沒有這麼強,她能突破白家重重禁製,將電話打進來,更像是一個意外。”

白然抬頭看著白恒青:“而罪人白婉,她沒有塗指甲,戴著金色指套,這很好分辯。”

“這麼說……”白恒青因為震驚後退一步,“還有一隻鬼?”

幾人立刻看向了擺在祭壇之上的那個破碎的老式電話。

“不、不應該……”有小輩顫抖著說道,“剛剛確實是請鬼咒,沒有問題。”

“流程沒問題,真的沒問題,我看著書的,”另外一個戴眼鏡的小輩,手裡還拿著一本筆記本,“確實沒錯,我記錄下來準備學習的,二爺爺的流程和書上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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