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驚弦聽到他的問題,頭也沒抬,將落下來的寬大衣袖又往上撩了撩,繼續給桌上的畫上色,隨口道:“習琴之人耳力頗佳,這些日子同行,西門莊主的腳步聲我早已記下了。”
西門吹雪看著他專心的模樣沒有打擾,目光凝定片刻,落在書桌角落散放的幾張紙上。
這幾張紙上皆用了某種不知名的特殊手法畫了些人像,隻有黑白二色,卻與傳統的寫意畫不同,麵容五官十分惟妙惟肖,與真人彆無二致。
他凝眸看了一眼,放在最上麵一張是此地合芳齋掌櫃的人像,壓在下麵的那張畫紙露出了一半,那半邊臉的輪廓卻是他熟悉無比的。
“這是什麼?”
梅驚弦聞言抬頭看了一眼,頗有些赧然,“素描畫,畫前練筆之作,冒犯了。”
他許久沒動筆作畫,未免手生,便先描了幾幅素描肖像畫練手,畫的都是一路上遇見的人,除了合芳齋的掌櫃夥計外就是西門吹雪。但暗中畫了對方的畫像卻未告知,多少有些唐突。
西門吹雪抽出自己的那張半身畫像,“這個,可否與我?”
梅驚弦輕笑一聲,“這是西門莊主的畫像,西門莊主自當隨意。”
“對了。”他忽然想起一樣東西,放下手中的筆,轉到屏風後,再出來時,手中已經多了一個畫軸。
梅驚弦雙手捧著畫軸,呈到西門吹雪麵前,“這幅畫是我師祖所做,他於劍道上的境界……”
他本想以劍聖拓跋思南與心劍葉英為例闡明師祖的劍道境界,但想起這個世界的人都沒有聽說過這兩個劍道大宗師的名字,便停了口,繼續道:“當初我練劍入瓶頸時,師祖便作了這幅畫給我,並在其中留下了他的劍意,於我助益良多。你可將這畫拿回去觀摩,希望也能於你有所助益。”
西門吹雪接過畫軸展開,略舊的畫紙中繪了一副白雪紅梅之景。
他隻看了一眼,就感覺到畫中蘊藏著一股濃重的凜冽颯然劍意。
這股劍意與梅驚弦的劍意相似卻又不同,而能將自己的劍意完整的留在畫紙上且多年不散,足見其人之劍道境界。
西門吹雪收好畫軸,目光中似含著些熱意與柔和,沉聲道:“我定妥善保管。”
……
人說少不入川老不出蜀,川蜀之地除了好山好水美姑娘外,最吸引人的就是當地的各色美食了。
一入蜀地,每到一處,梅驚弦就定然要去品嘗一番當地有名的美食,每每被辣得雙頰通紅眼含熱淚也不放棄。
就這樣走走停停,行程倒是越發慢了下來,直到八月上旬,他們才到了峨眉山腳。
兩人沿著山道往上走,走到山腰的時候,迎麵撞見了幾個女子。
“什麼人闖我峨眉山?”當先的一個女子喝道。
她看到梅驚弦,竟忽然愣住了。
與她一起的幾個女子也如她一般,雙眸定定的望著梅驚弦,目光如水,雙靨生暈。
梅驚弦與西門吹雪還未開口,就聽見站在後麵的一個女子驚詫道:“西門吹雪?!梅公子?!”
梅驚弦應聲望去,開口的女子和她身邊的那位女子都有些眼熟,似乎是當初陪著獨孤一鶴來到珠光寶氣閣的其中兩位女弟子。
他臉上帶了兩分笑意,聲音卻沙啞得幾乎隻能聽見氣音,“你們是……孫姑娘?還有馬姑娘?”
“是。”孫秀青點點頭,看了他身邊的西門吹雪一眼,眼中閃過迷戀與痛恨交雜的情緒。
梅驚弦注意到她目光的遊移,想起去年的江湖傳聞,獨孤一鶴在決鬥中死在了西門吹雪劍下,也難怪這位孫姑娘對西門吹雪心懷憤恨。
他看了西門吹雪一眼,見對方神情仍然平靜到麵無表情,不由佩服對方這份無論何時何地都處之泰然的心態。
馬秀真的目光一直留在梅驚弦身上,“梅公子,你的聲音怎麼了?”
“咳咳……”梅驚弦開口前忍不住先咳了兩聲,嘶聲道:“不妨事,咳咳……偶感風寒而已。”
梅驚弦不好意思坦言是自己貪嘴,吃了太多辛辣之物而引起了咽喉腫痛,再加上川蜀之地濕氣重,兩相增加下,反應便嚴重了些。
西門吹雪給他準備了川貝雪梨湯,喝了兩次後症狀已經緩解了許多,隻是聲音仍有些發啞,喉嚨也時時發癢。
看著梅驚弦扯謊時臉上出現的那一絲赧然,西門吹雪眼中仿佛閃過了一抹笑意。
另外幾個峨眉派女弟子聽了他們的對話,立刻回過神來。
當前的女子看了一眼西門吹雪,登時被對方那古井無波又仿佛沉冷如冰的模樣嚇了一跳,忙收回視線。
她很快鎮定下來,目光在梅驚弦臉上停了片刻,接著輕飄飄的看了馬秀真與孫秀青一眼,隨意道:“原來這就是當日在那場決鬥中勝了獨孤掌門的那位西門吹雪嗎?如此年輕,卻能勝過成名多年的獨孤掌門,當真了不起。”
其他幾位女子也附和了幾句。
聽著這一句句軟刀子刺人的話,孫秀青麵色一白,眼中含著憤恨與屈辱,卻隱忍下來,咬唇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