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吹雪執著追求劍道二十年,從未有一刻鬆懈,這是一個心性極為堅定的人,又怎麼可能會因著他的三言兩語就改變心意。
他又想起自己剛才的行為可稱得上疾言厲色,不由心生愧意,隨即又想起西門吹雪的步步緊逼,那點愧意又消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煩惱。
外麵風雪漸大,關著門窗都能聽到狂風呼嘯的聲響,梅驚弦抽了本書,本想安靜的看會兒書靜靜心,無奈心中亂糟糟的看不下去,隻好脫了外衫,想著到床上睡一覺。
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梅公子在嗎?”
“什麼事?”
“莊主知道梅公子喜用熏香,特意為梅公子準備了些香料,”外麵的聲音道:“方才小的一時忙忘了,耽擱了這麼久,還望梅公子見諒。”
聽到外麵的話,梅驚弦想起被自己扔在院中的西門吹雪,那股子愧意又湧上來了。
他想起和西門吹雪同往西行的一路上,對方也是這般周到而妥帖,然而那時他們還是朋友,朋友之間有來有往是常事,他雖接受了對方的好意,心中也想著日後回報一二。
但如今,事情變得越發複雜,他也找不回當初的那般心態了。
梅驚弦無聲一歎,揚聲道:“替我謝謝西門莊主,不過我身上自備了香料,你這香還是拿回去吧。”
“這……”門外的仆從猶豫了下,為難道:“還請公子莫要讓小人為難。我們莊主向來說一不二,莊中上下無人敢違逆。他既讓小人送來了東西,小人可萬萬不敢再拿回去,梅公子若不願收,還請當麵跟莊主說明。”
想到此刻要再去見西門吹雪,梅驚弦心中頓生抗拒,隻好暫時妥協,“罷了,你先拿進來吧。”
仆從聞言推門而入,直接走向另一邊案上擺著的香爐,梅驚弦還沒來得及阻止,他已經眼明手快的點上了香。
梅驚弦眉頭一皺,“你……”
“莊主知道公子喜愛梅香,特意讓人研製了這香料,還請公子莫要辜負了莊主的心意。”仆從立刻打斷他的話,“東西送到,小人先告退了。”
話落,他迅速轉身出了房間,跑得跟兔子一樣快,還貼心的關緊了房門。
香煙嫋嫋,房間裡立刻彌漫著一股清淡的梅花香,其中似乎還透著股淡淡的墨香。
香是好香,但梅驚弦覺得自己被騙了。
然而點都點著了,他也不可能把香拿出來。
他想起方才說著“過去從未想過那便從現在開始想”的西門吹雪,又想到那點了香就跑的仆從,一時間幾乎要被這主仆二人氣笑了。
他躺倒在床上,鼻間嗅著這無所不在的梅花香,很快就迷迷糊糊睡著了。
……
一片刺骨的寒冷中,漆黑的海水從四麵八方湧來,衝著他兜頭壓下。
胸腔內的空氣被擠壓殆儘,他拚了命的張嘴呼吸,卻迎來了更多的海水灌入,耳邊隱約聽到了男人的聲音。
“……今晨05點32分43秒,從美國LSJ飛往中國SH的客機……乘客包括機組人員共189人全部遇難……”
深海之底,有兩抹相攜的人影,背對著他越走越遠,無論他如何呐喊,他們也不曾回頭。
好不容易脫離了那讓人窒息的海水,頭頂便是一根鋒利的銀簪,尖端閃爍著冰冷的銀光,直直衝著他的心臟刺下來。
“——我沒有孩子!”
女人的眼中含著濃濃的憎恨與殺意。
梅驚弦猝然坐起,看著眼前的一片漆黑,恍然發覺自己是做夢了。
夢中情景已經記不太清了,但那濃烈的痛楚與鋪天蓋地的絕望仿佛還鐫刻在心底。
房間裡的梅花香更為濃鬱,他伸手一抹額頭,擦了一手的冷汗。
指尖觸及左眉,隱隱還能摸到一條凹痕。
梅驚弦深深吸了口氣,平緩下夢中帶來的心悸,急促的心跳卻一直不曾平緩。
他身上的衣服幾乎都被汗水沾濕了,在這風雪交加的冬日,竟感覺到了有些炎熱。
喉間一陣乾渴,梅驚弦隻得摸黑下了床,驚訝的發現自己竟一覺從下午睡到了天黑。
眼下也不知是什麼時辰,他摸索著點燃了蠟燭,又倒了杯已然放涼的茶水,直接灌進嘴裡。
冰冷的水流入喉,不僅沒有緩解喉嚨間的乾渴,反而如同火上澆油一般,讓他由內而外的熱了起來。
身下傳來一股異樣,梅驚弦低頭一看,被汗水洇濕的臉頰立刻浮現了兩抹暈紅。
怎麼會……忽然就……
明明是做了噩夢,為什麼會……
極度的羞恥讓他閉上了眼,嘴裡又灌了兩杯涼茶,想將這莫名而起的衝動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