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疼,頭疼得像是要裂開了。
早在易真?得到消息之前,傻白甜就無聲無息地死在了遙遠而冰冷的群星之間,無人知曉,自然也沒有人替他報仇,替他收斂遺體。
他是……死在我送給他的毒藥上的。
易真?劇烈地喘息,他一把扯下遮臉的麵罩,捂住了自己的臉。
他死的時候會很痛苦嗎?蝕骨蠍毒即便被淡卻一千倍一萬倍,畢竟也是稀世的劇毒,但此刻易真?隻擔心玉瓶中的蠍毒不?夠濃烈,不?能在瞬間結束他的生命,還要?讓他徒受漫長的折磨。
桃花瘴的功效逐漸消失,星盜吃力地從地上抬起頭來,視線一點一滴地聚焦。
他看見水珠砸在麵前的地板上,在地上濺起一圈圈不?規則的漣漪,像雨。他因此仰首,想看一眼頭頂的天空。
他望到了一雙通紅的眼睛,青年的麵容美得像玉,但神情卻猙獰猶如修羅。明明置身於狹小的雜物間,然而在星盜眼中,他像是握著殺儘天下的名刀,隨時能將世界都劈成兩半!
他的視線忽然高高躍起,在空中翻轉起來。
青年的麵容滯留在他的視網膜上——這是他看到的最後一幅場景。
易真?放出了三笑蝶,漆黑的鳳尾蝶停駐於他的指尖,輕輕翕動雙翅。易真?將它湊近自己的嘴唇,輕聲說:“活物一個不留,當然,你自己也要?小心,注意隱蔽,不?要?跟敵人硬碰硬。”
三笑蝶的觸角微微地抖,像是真的聽懂了他說的話,上下蹁躚著飛出了房間。
易真?抽出一條濕巾,將礦精甲套上乾涸的血跡、黏連的血肉都抹乾淨。他擦得很仔細,關節機括處也沒有放過,精細狹小的地方,就用內力把臟東西震出來。他用了三條濕巾,不?消片刻,便把甲套擦拭得光潔如新,閃閃發亮。
他重新拿出一管百分百純度的蠍毒,均勻細致地在甲套上重新淬了一遍,然後拉開房門,默不?作聲地閃進陰影中。
“太阿,”易真?說,“能不能拿到龍宮號的地圖,或者黑進這裡的監控?我需要?知道哪裡有人。”
[監控有難度,地圖沒有問題。]太阿回複,[稍等。]
易真?
決定再不?去浪費時間,還抓人問主控製室在哪,直接一層一層地宰上去豈不?是更加省事?
雷霆怒火在他心中熊熊燃燒,往往對方還沒有看清他的身形,易真?便下手終結了對方。
一個,十個,二十個,五十個……死在他手中的碎骨星人越堆越多,無一逃脫。這時,太阿說:[玩家,實時地圖接入成功。地圖顯示,有大量人員聚集在第16、第18、第23層的緊急逃生通道,是否為你開啟導航?]
易真?道:“開。”
他打了個呼哨,將三笑蝶召喚來身邊。防毒麵具並不?是星盜團的標配,除了那支生化部隊,龍宮號裡還有許多裸露口鼻的碎骨星人,三笑蝶取走他們的性命,委實不?費吹灰之力。
“我們先去十六層。”易真?露出了冰冷的微笑。
同一時間,主控製室。
碎骨星軍團長正處於恐慌之中,這種情緒對於他們這個種族的生命體來說是極為罕見的,可他此時不得不?感到難以言喻的慌張,像泛起的濃霧一樣,席卷他的身軀。
和?金鹿號的通訊被截斷了,星環廢掉了朧華星的局域網,隻有配備了密匙的金鹿團成員能夠使用科技設備,但當下他的密匙同步失效,向母艦請求支援的信號就像泥牛入海,杳無回音。
他們被困在了這顆人類的參賽星球上……而且還有一個鬼魂般的人類在獵殺他們!
未知使人恐懼,未知使一切生命恐懼,即使是智力不?高,滿心唯有殺戮和狩獵的碎骨星人亦不?能逃脫這一定理。從前黑暗是危險的,直到火光照亮黑暗,給萬物以真?知真視,才將他們從無可名狀的離奇想象中解脫出來。
現在他在明,敵在暗,作為碎骨星人中智商較高的少數,軍團長無法扼製自己的猜疑和?假想。對方到底是什麼身份?星環開啟之後,他怎麼還能取得如此之大的機動性?他毒殺了一批同胞,那究竟是什麼毒?他的武器完全可以粉碎力場盾的防禦,那究竟是什麼武器?他滅殺碎骨星人,就像碾碎蟲子一樣輕鬆,他真?的隻是人類嗎?
他們都喊他是黑色的鬼魂……莫非這個未知的敵人,真?的是來自另一維度的幽靈?
“把肉畜都提上
來!”他呼吸不穩,回頭怒吼。
龍宮號上還有許多人類來不及逃走,這些也是可以利用的俘虜,能夠拿來榨取贖金的肉票,假如對方是人類,那麼他起碼會為同族的遭遇猶豫短暫的一霎。
很快,一百來個形容狼狽,麵有懼色的人質被押送到了最高層的控製室。他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是富足,且在人類社會有一定地位的人,在經曆了金鹿號的追捕,龍宮號的墜毀,最後又被碎骨星人抓住的大混亂之後,他們早已無法保持整潔和?優雅的風度。女人身上的昂貴珠寶被全部扯掉,男人的衣著也破破爛爛,好幾個人的耳朵上都帶著血豁,這是他們摘耳環時慢了幾秒鐘所得到的代價。
“小孩子!”軍團長喝道,“把小孩子都拽出來,綁到我身上!”
人群中頓時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叫,被抓的孩子不?多,隻有兩個還留在父母身邊,他們的母親崩潰嚎叫,以手臂緊緊箍住孩子的身體,不?讓星盜拽走,哪怕就這樣被砍斷手臂,失去生命,也不?願往後退縮。
“射殺她!”
“把她的手拽下來!”
“動作快點,不?要?磨磨蹭蹭的!”
“彆動他們!”
動亂中,清亮的女聲猝然厲喝,石破天驚,就像在沸水中扔下一塊雪,頓時使場麵寂靜了須臾。
女孩扶著身邊人的肩膀,慢慢地站起來,她並不?高,在平均超過?兩米的碎骨星人眼前,她嬌小得像是孩童。
她柳眉倒豎,眼神銳利得仿佛有刀劍即將出鞘,女孩沉聲道:“彆動小孩子,你要?人質?那綁我好了,你不?就是想要人給你當擋刀嗎?”
軍團長冷冷地、惡意地盯著她,他走到女孩身邊,居高臨下地往下看,女孩眼睫顫抖,喉嚨也微微地抖,但眼神始終剛毅如一。軍團長的嘴角抽動了一下,就像一個將露未露的獰笑,他揮手,猛地抽了女孩一擊耳光!
女孩一個踉蹌,重重撲倒在人堆之中,露出的半臉都是血。
“把她綁在我身上!”軍團長高聲呼喝,看上起似乎心情好了一些,情緒轉移永遠是最有效的穩定機製,當他感到害怕,就去用武力鎮壓比自己還要?弱小的存在,這會讓他感到安
心,感到強大的力量依然掌握在自己手中,自己仍然有足夠多的底氣。
手下用繩索將女孩和?他捆在一起,就像一麵人肉的盾牌。軍團長剛剛露出一個笑容,主控製室的大門就忽然發出清脆的“叮”聲,開了。
所有人都是一頓。
不?知何時,門外的燈居然已經全滅了,黑洞洞的走廊就像某種深海巨獸的喉管。這本來應該是不可能的事,因為最頂層的燈管全部是環狀的溫感燈,隻要門外還有一個活人,燈光就不會熄滅。
而且,主控製室的門也隻有特定的幾個人能夠打開,溫感燈熄滅了,那門究竟是誰開的呢?
一名星盜端著焚燒炮,慢慢接近洞開的大門。
“長官?”他含糊地問,實際上,主控製室的大門確實隻有軍團長和他的七名下屬有圈錢從外麵開啟。
他一腳踩在門檻,踩在了光與暗的交界線上,四?周靜悄悄的,一絲風聲也沒有,隻能聽到他自己的心跳聲,以每分鐘四?十七下的勻速有力撞擊胸腔。
“長……”
星盜忽然不說話了,有一滴粘稠而溫熱的東西,啪嗒一聲,打在他沒有毛發的頭皮上。
他緩緩抬頭,伸手摸了摸頭頂。上方完全被黑暗籠罩,空無一物,他又嗅了嗅手指,是血,但是血腥味裡,還含著一股寒冷的香氣。
星盜轉過身,搖搖頭:“外麵沒……”
他眼中的光快速熄滅了,這句話還沒說完,星盜沉重的身軀便轟然倒地,再也沒有爬起來。
室內一片驚嘩,輕輕的喀喇聲,軍團長的脖頸上居然已經卡了四?根寒光閃爍的手指。
“解決掉他們。”易真?輕聲說,“談判的場所需要?簡潔。”
寬闊的室內,仿佛淩空打了一道墨綠色的閃電。蝕骨靈蠍的動作快到肉眼難以看清,易真?是刺客,他養的小寵物,水平竟也不?遑多讓,十二個看守在主控製室內的星盜人仰馬翻,抓住人質是徒勞的,反擊或者防禦也是徒勞的,蝕骨靈蠍回到易真?的肩膀上時,室內除了被他控製住的軍團長,居然已經沒有活著的碎骨星人了。
“你好,”易真?對呼吸急促的軍團長禮貌開口,“是這樣的,在你說話之前,我不?關心你叫
什麼,也不?關心你是什麼身份。彆想著撕票,也彆想著用這群人來威脅我。現在,放下你手裡的人質,否則我就捏碎你的手臂,想要反抗的話,你大可以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