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和?皇後沉默不語,三名S級也不曾開口。
大王子奧斯汀·阿佐特垂下眼睛,在無聲的寂靜中,他想到了很多事。
在這個世界上,皇權確實是至高無上的東西,但沒有力?量拱衛的皇權,就像失去了強硬的支撐骨骼,隻能是一具花團錦簇的空皮囊。
S級就是最強的力?量,他們憑借凡人之軀,再?佐以無以倫比的天賦奇才,就能超越生命的極限,以此達到神明與魔鬼的領域。
他的血親,他最小的兄弟,固然野心勃勃,但是仍舊十分稚嫩。他將皇宮誤認為是天底下最至高無上的存在,以為淩駕玉座,手持璽杖,憑借皇室的血統,就能成為宇宙之王、世界之主,星係中的每一顆星星都要倚靠他的意誌來轉動——然而很可惜,事實卻不是這樣的。
在皇城裡,愛凡是尊貴的王子,除了父母兄姐,誰也不能忤逆他的命令。他可以興致盎然地發明許多殘忍野蠻的小遊戲,並且對此樂此不疲,他也可以蔑視老牌貴族的家世,鄙棄高?階駕馭者的實力?,把大奇跡者看得像家養醫師一樣低微……隻不過這?些情緒都要放在私底下宣泄泛濫,假如愛凡敢在明麵上暴露出一絲一毫類似的心理活動,過不了多久,這?片他出生的皇宮,就要成為他的埋骨之地。
他還小,離戰場還很遙遠,沒有真的見識過S級發作起來,到底能造成多麼可怕的結果。他們的父親是謎一般的統治者,奧斯汀至今看不懂他的主張和?意圖,他似乎也早已否決了愛凡的繼承人資格,就任由小兒子這?麼莽撞天真地成長下去,至於他們的母親……
奧斯汀的眼睫垂得更低。
當日,愛凡重傷歸來,他的手臂經過治愈,已經恢複如初,唯有臉上的毒傷始終無法痊愈。他瘋狂地尖叫哀嚎,用儘最惡毒的語言,誓要?將始作俑者碎屍萬段,宮廷隨侍的高?級藥劑師使儘渾身解數,終於治愈了他的傷口,讓他安然睡去。母親脫去一身的華服,抱著熟睡的愛凡,美麗的雙眸滿是悲傷。
“就讓他再?放縱一會兒吧!”母親含淚說,“他畢竟是王子,是我的兒子,你的兄弟……就
讓他再?天真一會兒吧……”
奧斯汀抬起眼睛,望著臉色慘白的愛凡。
為什麼還是不明白啊,弟弟?想到阿什泰爾的死,你心裡竟然沒有?一絲後怕嗎?
就連世俗中,你眼裡一手遮天的皇權,想要除去一名S級駕馭者,都必須得借助另一名S級的手腕和?力?量。你看這?滿場環繞於王座之下的強者,他們雖然放低了身段,俯下了頭顱,心裡卻何嘗有?半分對於皇室的敬畏?
現在易真直視你,逼問你,比起眼前真正坐在皇位上的人,他才更像一位充滿威嚴的,君臨世間的帝王。這?是何等的大不韙,可是這些誓要?效忠皇室,效忠帝國的S級,怎麼一個都不出來喝止他呢?
——因為他身後就站著大黑天,那個可以直接當麵羞辱父親是廢物的可怕男人;因為他自己就可以殺退雷音鬼龍這?樣的龐然巨物,救下整個亞特蘭蒂斯。
他們都掌握著實質性的力?量,皇權也在這些人麵前不堪一擊。更何況,你還不是皇帝,僅僅是一個空有?正統之名的小皇子而已啊。
愛凡全身發抖,他想要躲避易真的視線,他隻覺得對方的目光中含著那麼沉重的壓迫,直叫他喘不上氣來。
我做了什麼?我不過是做了我該做的事!這?是曆史的必經過程,通往皇位的道路上始終沾滿鮮血,我們不動手,其他人也會對我們動手!朧華星……朧華星上好像是死了一些人,作為犧牲品,史書會記住他們,而我作為勝利者,自然享有?活著的特權,你這?個賤民,見識過政治、**和?人心的殘酷嗎?懂什麼是大局嗎?
……但這?些他都說不出口。不知為何,他有?種預感,隻要他說出這番話,後續產生的連鎖反應,就不是他可以承擔的了。
愛凡下意識求助外援,他嘶聲道:“鬆鹿……大人,你、您……”
鬆鹿揪著水晶杯邊緣的一枚迷迭香葉,沒有立刻回話,過了一會兒,她才歎了口氣:“其實,尤金那孩子,也是我的學生呢……”
她說了這?麼一句意味不明的話,主看台上的氣氛頓時更加沉重、凝固了。
再?過片刻,鬆鹿又重新笑了起來:“不過,易先生也不要?太生氣
啦,今天你可是舞會的主角。作為冠軍,等一下烏列將軍也會來拜訪你,就不要?一直沉著臉了。慶祝的日子,算了算了。”
易真環視室內,皇帝堅固如海邊的礁石,始終不動,也不說話,萊雅皇後掩在華貴裙擺中的手微微發抖,公主克洛娃姿態嫻雅,隻有一攤花瓣胡亂丟在她的座椅後麵,是一朵被揉得支離破碎的鳶尾,至於大王子……他的臉色蒼白,平靜中卻暗含著某種悲憫。
剩下的兩個S級還沒表態,但是態度也很明顯了,易真想報複,可以,但是不要?在這,也不能在這。即便容鴻雪強過他們所有?人,他們也不會違背曾經對皇帝發下的誓言,更不會讓一名皇室成員在大庭廣眾之下命喪九泉。
“易先生,”瓦妮莎·朔望發出歎息,“娜塔莉婭小姐今天也來了,她想跟您說說話,還有?您的妹妹,她不是一直也在娜塔莉婭小姐身邊陪伴嗎?”
想起艾靈,還有?始終不曾在公開場合露麵的娜塔莉婭,易真的神情不由緩和?了些許。這?時,奧斯汀也開口道:“易先生,我的女伴也有?話要?和?您說,請您千萬賞臉。”
“你的女伴?”容鴻雪眉梢一跳,立刻皮笑肉不笑地朝他看過去,“是我認識的人嗎,不妨說說看?”
乍然承受他的質問,奧斯汀王子的手不由猛地一顫,他咽了口唾沫,艱難地道:“是……是五十嵐……櫻雪小姐。”
五十嵐櫻雪!易真一頓,對,還有?五十嵐櫻雪的委托,他一看這?崽種小王子,心火狂冒之餘,差點連她的委托都忘了。
舍心曾經說五十嵐櫻雪“和?皇宮裡的王子談戀愛”,搞了半天,原來就是這位大王子。
“這?到是,”易真衝他點點頭,算是勉強接受了他的提議,“櫻雪小姐是我的委托人,她曾經請求我一件事,‘六禦座’是祖上機械師五十嵐山一生中最得意的作品,皇宮中收藏著其中兩台,分彆是珀加索斯和安琪兒。請問我能複刻一下它們的圖紙,帶給櫻雪小姐研究嗎?”
皇帝看著他,終於沉沉開口:“既然易先生說了,那麼打開皇宮的寶庫,在頒獎當天,放出這兩台藝術品展覽,也是可以的。”
“多謝。”易真又看了一眼愛凡,“那麼,我……我們就不叨擾了,告辭。”
兩個人離開了主看台,容鴻雪說:“我以為你會當場殺了他。”
“不是個好機會,”易真說,“我是刺客,不是狂戰士,現在動手,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時機……等我做完委托再?說。”
他今天要是死在這,我明天還怎麼拿那十秒的無雙buff?先把任務獎勵拿到手,再?送他……或者他這?一家人上路,那還不是美滋滋?
他們在這邊說這?話,身後已經響起了一個帶笑的聲音:“易先生!”
易真一回?頭,五十嵐櫻雪穿著一件底色純黑,帶著粉金色的流水落櫻的振袖,笑著朝他揮揮手。她的耳邊簪著流蘇盈盈的嬌美花釵,整個人也如落櫻一般和煦溫婉。
五十嵐櫻雪同時看到了容鴻雪,她收斂笑容,拘謹地對容鴻雪鞠躬道:“容先生,謝謝您的慷慨,以及對格拉墨的照顧……”
容鴻雪不冷不熱地點點頭,他選擇不去打擾易真和?五十嵐櫻雪的社交,對易真道:“我就在下麵,一會結束了,我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