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男子四十五十生子的也不少。
可麵對她的期待,鄭翊涵卻隻是無力的搖頭,什麼都不想說,徑直往院子裡去。
身後張氏還在罵罵咧咧:“這季氏是不是在拿喬?!我兒子有什麼不好的,真以為和離再嫁能嫁得比我兒子更好?居然還不同意!一個破鞋……”
“娘!”鄭翊涵沒忍住回頭吼了一聲。
張氏哆嗦了一下,埋怨道:“我這不是為了你嗎!”
鄭翊涵疲憊不堪,語氣也不耐煩:“你真為了我就彆這樣了!要不是你,阿璃至於對我一點留念都沒有嗎?要不是你折騰她,我會落到如今無官無職待在家裡?!要不是你為我好,非要逼她鬆口讓我納妾,爹怎麼會晚節不保,如今隻能待在禮部混日子,剛進去的新人都能欺負他?!”
一連番的話將張氏懟懵了,她目光呆滯的看著兒子,兒子卻已經轉身離開,她站在那好半天,才流著淚委屈的看向崔婆子:“我……我這不是為他好嗎?”
她恨恨道:“要不是他當初非要去季氏,我也不至於為了他的子嗣,一天天跟季氏折騰,就想著她鬆口讓我兒納妾啊!”
可是兒子現在怪她了!
張氏委屈得感覺心都泡在黃蓮水裡,苦得她整個人都忍不住顫抖。
崔婆子無言以對,不敢說話,隻扶著張氏。
張氏擦了擦眼淚,老眼卻紅彤彤的,眼淚一汩汩流下,仿佛擦不完一樣。
鄭翊涵一氣之下說完那藏在心裡的埋怨,也不敢回頭看張氏的反應,走的飛快,心中也升起了一些愧疚。
可這些愧疚在回到院子裡看著空蕩蕩的院子,來往隻有丫鬟,再沒有女主人,薑聽雪走了,季青璃不願意回來。
他十六歲高中探花郎,打馬遊街時何其風光,多少當時的未婚女子將荷包砸他身上,阿璃在街邊的茶樓窗口看著他,那麼溫柔。
可如今,他二十一歲,五年多過去了,他沒有官職、鄭家落敗、妻子也沒了!
一陣風吹來,鄭翊涵忽然感覺臉上冰涼,他伸手一抹,滿手淚水。
哦,他哭了。
可是阿璃不會心疼他了。
鄭翊涵自己給自己擦臉,隨意動作兩下,過於粗魯,導致臉頰疼痛,他沒管,又去了書房,拿出紙筆,寫下一句句詩詞。
他不想就這樣放棄,再最後嘗試一下!
季府。
婉月眼帶笑意認真給主子將發梳好,正要將一個玉簪給青璃戴上。
青璃阻止了,從一個新的小盒子裡拿出一個銀簪,銀簪素雅簡單,隻有頂端一些花紋,看著十分不起眼,她對著鏡子照著,插入發鬢。
婉月愣了愣,認出這是上次小姐帶回來的盒子,前兩天小姐一個人出去玩,沒有帶她們,她並不知道這簪子怎麼回事,隻是有些奇怪,小姐怎麼買這麼簡樸的東西?
等梳妝全部完成,婉月滿意道:“都弄好了,小姐,你真越來越好看了!”
其他丫鬟也跟著點頭:“對呀,真好看!”
比在鄭家,好看太多了。
青璃也不覺得羞澀,大大方方的對著鏡子多看兩眼,可不是好看多了?臉頰飽滿有了肉感,氣色極好,每一刻都像是容光煥發,皮膚也白皙細嫩了,眼角的細紋沒了,唇瓣紅潤自然,脖頸修長優雅,看著宛如十六七歲的少女。
這些成果,都是她來到這裡就精細養起來的。
各種藥補、食補,還有運動多管齊下。
心血沒有白費,瞧這看著多好看?
青璃笑了,從首飾盒裡拿出幾對耳環,道:“就你們會說話,這個送給你們。”
“多謝小姐!”婉月等人頓時驚喜了,接過後,迫不及待就取下自己原本戴的,換上青璃給的,然後美滋滋的互相看看。
青璃又換上外出的鞋子,才道:“走吧,出去。”
婉月回神,立馬過來扶著她,又有些好奇,小姐居然又出去?這太不餓可思議了。
來到門口,還未上馬車。
一個孩童衝過來,將手中的信紙往馬車上一丟,說:“季小姐,這是彆人讓我給你的信。”
“你這小孩!”婉月嚇了一跳,沒攔住,迅速將信紙撿起來,仔仔細細的檢查。
大人都很少防備小孩子,居然被這孩子輕易接近了,要是季家仇人,那可壞事了。
青璃笑道:“沒事,那孩子我眼熟,應該就住這附近的。”
婉月正色道:“那也不能如此莽撞啊。”她檢查完,一看信封麵,上麵的字跡她認出來了,當即神色微僵,說:“小姐,這還是鄭……送來的。”
那天小姐一人出去玩了回來,府中每天會收到鄭翊涵的信,這已經是第四封了,前麵三封都被小姐直接丟了。
青璃已經被另一個丫鬟扶著上馬車,聞言淡定道:“丟了。”
婉月一點也不意外,她已經打心底佩服小姐的果斷,不過想到剛剛送信嚇她一跳的事,猶豫道:“小姐,要不還是看看?萬一他繼續讓人送信,也挺鬨心的。”
青璃覺得有道理,便接過信,拿出裡麵的信紙,上麵隻寫了一首詩。
一首肉麻的詩句。
青璃一眼掃過,便能看出其中快要溢出來的歉意和思念。
他後悔娶薑聽雪了?
青璃隻覺得好笑,她沒有和原主一樣竭嘶底裡的鬨,麵對鄭翊涵納妾的想法,隻簡單說一個不許,而後他硬要納妾,她也瀟灑離去,所以現在他不覺得這個青梅竹馬的原配在他心中變得麵目可憎了?
青璃將信紙撕了丟在垃圾簍裡:“一首打油詩罷了,沒什麼內容,待我回去,便想個法子讓他徹底閉嘴。”
不敢親自來見她,怕被打,就來這麼一招也是煩人。
婉月用力點頭:“好好!”
說話間,馬車停下。
婉月先一步下去,發現這裡是一處茶館,她又立馬轉身將青璃迎接下來,本以為她是來喝茶的,誰知兩人走進去,掌櫃的似乎立馬認出來,說:“季小姐,這邊請。”
掌櫃將她們迎接上二樓,打開包廂,裡麵卻不是空的,而是坐著一個人!
還是一個男人!
婉月眼眸瞪大,震驚的看了看自家小姐,又看了看那年輕、文雅的青年,死死地抿唇,不敢作聲,生怕驚擾了其他人。
一男一女約在包廂相見,小姐這是……要嫁人了?
可小姐這眼光怎麼就盯著書生啊?
婉月短暫的驚愕的過後,不動聲色的觀察,卻沒一點看好的,書生薄情,當初鄭翊涵說的那般天花爛墜,如今還不是分道揚鑣,還白白浪費了自家小姐多年青春。
衛平淵也沒想到這次青璃不是一個人來的,之前幾次遇見,她都是一個人,門被打開的一瞬,他立馬站起來,正要招呼入座,一看她身旁還有兩個丫鬟,就有些不知道怎麼開口了。
因為沒等他說話,丫鬟都已經將椅子拉開,另一個丫鬟倒茶。
青璃神色自然,似乎沒發現他的不自在:“怎麼了?”
衛平淵輕咳一聲,搖搖頭,見丫鬟已經自發後退,站在屋子角落,稍微舒服了一點,便笑道:“無事。”
青璃也笑著,問:“那故事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衛平淵含笑點頭,問:“衛某整理宗卷,將一些案件分門彆類的整理了,其中有婆媳、夫妻,父母子女,還有單純謀財害命的……季小姐想先聽哪種?”
婉月:“???”
不是約會嗎?
青璃想了想,說:“夫妻間的吧。”
“好。”衛平淵應下,從袖子裡拿出準備好的筆記,開始……講刑偵故事。
婉月裂開了。
聽著那一板一眼的敘述,從發現屍體開始,到找到蛛絲馬跡查找真凶,隻覺得渾身發涼,默默靠著牆壁,才感覺安心一點。
青璃卻聽得津津有味,她上次跟衛平淵聊天,發現這人真的在破案方麵有天賦,說起一些可以透露的案件來,看似平靜,但那平靜下,卻有一種森然的恐懼。
在這個沒有多少消遣的古代世界,青璃對此還挺感興趣的,兩人便約定今天過來。
衛平淵也很喜歡說。
很多人都不喜歡這些東西,因為晦氣,和死人扯上關係,總覺得會連累自己運氣,但他不這樣認為。
不過他也極少跟人說起這些。
如今有人願意聽,他便如同找到伯樂,哪怕說的口乾舌燥,都覺得開心,尤其是聽的人是季小姐。
為了讓她聽的舒服,來之前他都已經將每個故事都梳理一遍,保證故事不會因為他的緊張,而變得亂七八糟,前後矛盾。
中途青璃讓小二上了一些糕點和茶水,真的就聽書一樣,一邊聽,一邊吃。
直到時間差不多了,兩人帶著丫鬟,換一家吃午飯,之後又去遊湖,遊湖的時候,衛平淵又繼續說故事。
婉月都聽麻木了。
本以為這一天就這樣在聽故事中過去,卻見一艘更加豪華高大的船緩緩靠近他們,船頭,三皇子薑存銳道:“季小姐,相請不如偶遇,能否邀季小姐上船一敘?”
宋氏就站在他身邊,也出聲附和。
婉月有心說他們家小姐不在!
但人家如此篤定,問都沒問一句,她隻能閉嘴。
青璃自然聽見了,兩船距離很近,她裝聾都不好意思,便從船艙裡出來,回道:“多謝三皇子,皇子妃。”
宋氏回頭看了眼船艙裡沒有出來的人,對著青璃的笑容更加溫和:“季小姐為何一人――”
她正要打趣一句,以便為接下來的事做鋪墊。
說來也巧,她和丈夫出來遊船,中途遇見一人,這會兒又遇見季青璃的船。
然而話還未說完,船艙裡又出來一人,還是一個男人?
宋氏笑容僵住,趕緊看了眼丈夫,果然見薑存銳臉色也難看了一瞬。
兩船的船夫將船暫時綁在一起,搭上木板,衛平淵先一步踏上木板,確定穩當後,伸手邀請青璃。
兩人一同過來,再對著三皇子夫妻行禮:“下臣大理寺寺正衛平淵見過三皇子、皇子妃。”
恰好此時船身晃動一下,青璃手下意識拉住身邊人,衛平淵迅速回握,另一手扶著她的肩膀,等穩住身形,又鬆手,站在一旁。
一係列動作流暢自然,一點都不顯得生疏,若不是認識,宋氏都覺得這兩人是夫妻吧?
薑存銳淺笑:“原來是衛大人,怎麼會和季小姐一起遊湖?”
宋氏知道丈夫的想法,需要拉攏季家,季青璃是最好的突破口,隻是如今……她笑道:“估計也是巧遇吧。”
青璃搖頭:“我們約好了過來遊湖。”
宋氏:“……”
薑存銳眼皮跳跳,不著痕跡的看了眼船艙,真有些不想讓裡麵的人出來。
果然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宋氏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淺笑道:“季小姐,外麵風大,咱們不如先去裡麵坐會兒?”
“好。”青璃點點頭,跟著她往裡去。
衛平淵也要跟著,然而才動一下,就被薑存銳伸手攔住:“衛大人,咱們在這坐一會兒吧。”
衛平淵眉頭微蹙,點點頭:“是。”
船艙的簾子被丫鬟打開,宋氏先進去,青璃其後。
然後就看見裡麵一臉驚喜的鄭翊涵。
她眉頭微挑,看向宋氏。
宋氏笑容自然:“鄭公子和季小姐也算是夫妻一場,因為誤會和離了實在可惜,不如就此詳談一番,解除誤會如何?“
鄭翊涵連連點頭,肉眼可見多了幾分卑微:“阿璃。”
青璃沒有理會,看向宋氏,淺笑道:“三皇子妃有所不知,我和鄭公子並無誤會,如今和離已成,便不想再有任何聯係。”說完她看向鄭翊涵,麵色微冷:“還記得我上次說的話嗎?”
鄭翊涵最近一次見青璃,就是被她打的那次,自然影響深刻,當即臉色微變:“阿璃,我……”
“季小姐,畢竟你們青梅竹――啊!”宋氏沒聽明白青璃的隱藏含義,正要勸阻,就被眼前情況嚇得驚叫一聲。
還在外麵的薑存銳和衛平淵直覺不對,立馬掀開簾子進來。
就見狹小的船艙裡,一藍衣女子正冷著臉收回拳頭,而她麵前,一青年被打得臉頰腫起,踉蹌的扶著船壁,想往外跑。
薑存銳:“!!!”
衛平淵默默伸腿,鄭翊涵正慌亂的跑,並未注意腳下,直接被扳倒,“砰”的一聲,摔在地上,傷上加傷。
被嚇到的宋氏回過神來,就見鄭翊涵狼狽的形象,再看青璃麵無表情的擦了擦自己的拳頭,徹底沉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