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點鐘, 剛從醫院出來的裴明江接到來自學校的電話:“您好,請問是傅青璃同學的家長嗎?”
裴明江很想回答一句:“不是!”,可尤其是在外人麵前, 他反而要更加擺出一副疼愛傅青璃的姿態,當即好聲好氣的說:“對, 我是她爺爺。”
電話裡的人立馬說:“傅青璃同學在學校和人約架,將人打到流鼻血了, 請您儘快來學校處理一下。”
裴明江:“??你說什麼?”
老師又重複了一遍, 語氣比剛剛更加嚴厲:“傅青璃同學雖然受傷並不嚴重,但下手非常狠, 希望您儘快最好馬上來學校處理一下,其他家長已經陸續趕來。”
頓了頓,老師補充道:“被打的同學家長中有兩位都跟您一樣給咱們學校捐了教學樓, 這件事電話通知時他們一口咬定不能善了, 您可以帶位律師過來。”
裴明江:“……”
他虛弱的身體晃了晃, 差點站不穩。
魏叔小心的扶著,詢問道:“怎麼了?是公司有什麼問題?”
裴明江抹了把臉, 他這幾次的折騰, 不隻是身體老了好些年歲,就連聲音都變得越發滄桑:“是傅青璃, 她跟人打架了, 打得還有些厲害,學校那邊讓我儘快去處理。”
魏叔啞聲,沒想到居然是這個事, 他腦海裡不經意浮現早上剛起來時偶爾會看見青璃穿著運動衣出去鍛煉的背影,不會就為了這個吧?
他遲疑道:“我去處理?”
裴明江苦笑搖頭,深吸一口氣:“這回她得罪的人有些厲害, 你處理不了。”
一個管家而已,能給學校捐教學樓的人怎麼會給麵子?
隻能他來!
裴明江這回真真是心肝疼了,之前哪怕幾百萬的花瓶被砸,他也隻是肉疼,甚至他都有些懷疑傅青璃這回搞事情,是故意看著對方家長的身份?
然而即使這樣,他也不得不吃下這個悶虧!
裴明江起身,杵著拐杖,顫顫巍巍的往外走,魏叔備車,敢去接小祖宗。
一個小時後,車子重新停下,付出不少代價才接回來的小祖宗腳步輕快的下車,還不忘回頭對裴明江笑嘻嘻說:“辛苦裴爺爺!”
裴明江心很累,一想到剛剛在老師辦公室麵對的幾個家長,以及家長懷裡被眼前笑嘻嘻的女孩打的鼻青臉腫的小姑娘。
為首也就是被打得最狠的小姑娘聽說是學校裡慣常打架的,打扮得也不是一般乖乖女,偏生這樣的女孩,在見到傅青璃時,整個人都會哆嗦一下,下意識躲避。
傅青璃身上也有傷,畢竟她一個人挑五個女孩,能贏就是奇跡了,很難毫發無損。
可她一點都不在乎。
這一對比,對著裴铖,她真的是手下留情了,居然隻是從樓梯上摔下來?!
裴明江心情複雜到了極點,聽見這麼清脆的嗓音,反而更加鬱悶,下車時,隻悶悶的說了一聲:“你要真謝我,以後想要什麼直接說,彆折騰。”
要不是他擔心被林衡之知道傅青璃的具體情況,他都想找林衡之報銷去!
可惜他不能說,最多說一下之前她被欺負的事。
否則林衡之肯定能察覺到,誰讓之前他彙報過去的傅青璃,是個乖巧懂事又勤奮的小姑娘。
雖然天資不足,成績不好,走不了爺爺的科研路,但在裴家的保駕護航下,考一個本科,有個穩定工作就可以了。
如今都敢約架得罪一票人,是個人都明白,這樣一個小姑娘陡然變化這麼大,就不對。
有時候裴明江都懷疑是不是傅青璃換了個人,可她除了性格,其他的都沒便,而且現在二十一世紀,不講究迷信,隻能按照心理醫生的說法:被壓迫狠了,她出現了性格偏激的一麵!
裴明江抿唇,雖然不甘心,但他必須跟兒子兒媳說一聲了,不說真當祖宗對待,也不能跟以前一樣。
青璃還在笑著,在辦公室聽著裴明江和那幾個家長為了將這件事私了付出多少代價,她就開懷,脆聲道:“我沒折騰呀,這不是人撞到麵前來了嗎?多虧了裴爺爺你訂的這個婚約,裴希越可太受歡迎了,個個都盯著我。”
說完有些遺憾的看了眼裴明□□璃第一次見他,還是一個精神的六十歲老頭,可現在,仿佛老了二十歲,走路都要扶著,不然就顫顫巍巍,往日拐杖是個擺設,以防萬一,現在成了必需。
可惜到這個度就得收手,青璃打算離開裴家。
裴明江身體被這輪番折騰,已經很虛弱,要是再來兩次,他要魂歸西天。
她如果繼續在裴家待著,就怕一個不小心玩過火了,將人真氣死了,那就要承擔法律責任了。
既然不能折騰裴明江,裴家這群人她也不想看見,那還是早點離開。
裴明江一陣氣悶,旁人求都求不來的好親事,他孫子多優秀的人啊,傅青璃現在卻避之不及,他沒好氣的搖搖頭:“這要怪你爺爺,我們當初可說好了,由不得你們這些小輩。”
“我又沒見過他,怪不了。”青璃聳聳肩,笑道:“誰讓裴爺爺就在我麵前呢。”
兩人言談輕鬆,仿佛沒有之前的不愉悅,這就是裴明江厲害的地方,即使再恨,當他想要裝時,比影帝可能都要勝一籌。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屋子裡,此時客廳正坐著幾個跟裴希越一般大的少年。
他們說話的聲音並未壓低,這幾人也都聽見了,當即麵麵相覷,似乎還難以相信,其中一人甚至偷偷問:“這真的是傅青璃?”
那聲音倒是壓低了,但此時安靜,青璃還是聽見。
她朝幾人禮貌的笑笑,這幾人雖然和裴希越一夥,但並未欺負過原主,就不用不禮貌了。
幾人也笑笑,都維持著表麵禮貌。
*
青璃先一步上樓,身後就響起幾人打招呼的聲音,很快樓下吵鬨起來,似乎都在驚訝傅青璃的變化。
裴希越不怎麼爽的聲音時不時響起,在回答,但隔得太遠,聽不真切。
直到青璃飛速洗了澡,下來拿醫藥箱時,才走到樓梯拐角,就聽見客廳裡一少年壓低聲說:“阿越,你真的又故意湊傅青璃麵前去了?”
裴希越納悶道:“沒有啊,這陣子她消停了一陣子,我就沒用那損招了。”
到底是個女孩子,不做過分了他不想用。
“那她怎麼跟人打架了?剛剛來的時候還說是因為你呢。”那少年又道。
裴希越嗤笑:“她現在主意大著,膽子也大,誰知道是因為什麼!”
其他幾個少年噫籲,另一個少年笑著說:“真沒想到原來傅青璃還是個狼滅,你之前能好好活著估計都是人家開——小心!”
那少年臉色巨變,驚喊出聲,但已經遲了,青璃是從他們幾人身後過來,處於視線盲區,而她腳步輕微,讓幾個沉迷八卦的少年都沒注意到。
等注意到時都完了!
“嘩啦”一盆冷水從裴希越頭頂潑下來,將他整個人淋得透透的。
裴希越驚得跳起來,轉身一看,發現是傅青璃,頓時氣急敗壞:“你他/媽真的瘋了!不是打這個就是打那個,老子欠了你的啊!”
青璃猛地將水盆砸過去,冷聲道:“還真是欠了我的,要不是你,我哪能被那些人欺負,原來是你故意引導啊!”
她就說那幾個女孩怎麼跟盯著原主,大多數人就算喜歡的人有了未婚妻,也做不出這樣的事。
原主和裴希越隔得又遠,明眼人都知道他們成不了,可這麼先後兩批人都因此欺負原主,原來是被裴希越故意靠近原主刺激到的!
裴希越爆怒的神色陡然滯住,揮手打開水盆,發絲還在滴水,神色已經染上尷尬,下意識道:“那個時候你不是總提婚約嗎?我很煩,就順水推舟了,我知道這事做的不地道,隻做過幾次而已!”
真的就屈指可數,因為他察覺到自己這樣做給傅青璃帶來了霸淩,他也後悔,甚至找人警告過她們。
結果就是對方表麵答應得好好地,背地裡變本加厲,裴希越後來就假裝看不見,也再沒做過了,但知道這件事的幾個哥們,偶爾還是會起,比如剛剛的情況。
誰知就被傅青璃聽見了。
裴希越的幾個好哥們麵麵相覷,也都覺得不好意思,又見青璃麵色冷然,不敢打擾,尷尬的後退。
青璃嗤道:“幾次還不夠是嗎?!”說完她兩手撐著沙發靠背,對著裴希越踹過去。
“你乾嘛!”裴希越氣急,又因心虛,對方還是女孩子,不敢還手,隻能閃躲。
青璃剛休息了一會兒,現在正生龍活虎,雖然身上有傷,忍忍就好,見裴希越躲,她也不客氣,直接一個虎撲過去。
“艸!”裴希越冷不防被按倒,再次動怒,大力握住她的拳頭。
兩人就此打起來了!
客廳裡傭人們驚呼,趕緊將管事的魏叔找來,魏叔也被嚇了一跳,傅青璃跟彆人打架,他驚訝卻又能理解。
但跟裴希越打架,就很不可思議了,他慌忙要扯架。
哪知才過去,裴希越厲聲道:“不準過來!”
魏叔愁苦著臉不敢動,也不敢去告訴剛勞累過後休息的裴明江,隻能手足無措的站在那看著。
好在戰局很快結束。
因為裴希越從未跟女孩打過架,束手束腳的,青璃還有武術技巧,力量遠遠不夠,但她心狠,舍得一換一,又沒有束縛。
最終她還是將裴希越按在地上,掐著他的脖子,陰惻惻道:“真想讓你體會一下被霸淩的感覺!”
周圍也被這一場景嚇得倒吸一口涼氣,魏叔更是慌了:“阿璃,你放手!之前都可以不計較,但這一次裴爺爺一定會生氣的!”
“他生氣關我屁事!”青璃沒好氣的吼了一句。
周遭一靜,魏叔臉色難看的閉嘴,隻死死地盯著青璃,生怕她真的喪心病狂了。
裴希越被掐住後全程沉默,喉嚨有些疼,呼吸有些困難,卻沒到不能呼吸的時候,他沉默不是知道自己不會死,而是他定定的看著眼前的女孩。
因為打架過於用力,青璃此時並不好看,容色/狼狽,臉蛋漲紅,但眼睛卻出奇的亮。
裴希越心臟隨著他控製不住的凝實開始打鼓,砰砰砰……一下比一下重,他艱難道:“對——不——起!”
青璃心頭一酸,像是有一股巨大的委屈要從眼眶裡冒出來,黑亮的眼眸瞬間彌漫上一層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