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突然就有人請她當私教?
青璃被這要求弄得一愣, 趴在牆上的少年卻覺得是自己的誠意不夠,直接將荷包丟過來,揚聲道:“師姐!我們要求不高, 隻要像王善學那樣, 能夠快速背好文章就成,求師姐指點!”
那荷包還砸得很準,青璃下意識伸手, 就接到了。
少年見此咧嘴一笑,滿臉的天真。
青璃也笑了。
荷包分量沉沉,估摸著好幾兩銀子,出手可真闊綽。
她問道:“王善學背出來了?”
下一秒就聽見王善學的聲音從稍微遠一點的地方傳來:“師姐, 我背出來了, 就一天時間,您給我講課了,第二天再讀我就覺得很簡單了, 讀著讀著就會背了。”
牆上的少年也眼巴巴的點頭:“師姐,您教教我們吧。”
他們原本並不相信一向愚笨的王善學能夠提前將那篇文章背出來, 可今早又一次被人調侃的王善學卻當著大家的麵,合上書本, 一字一句, 流暢的背誦下來。
仿佛這個文章其實很簡單。
這可把眾人羨慕得不行,因為過於詫異, 他們知道絕對有內情, 便不停逼問, 總算是問出來,原來王善學被老師女兒開了小灶。
洛遇之課堂上偶爾遇到沒開竅的學生,被氣到了, 會忍不住拿著自家女兒和他們對比,讓一群少年羞愧從而更加努力,因此在他們眼中,洛青璃是師姐,也是很厲害的。
現在聽說她能讓王善學都順利背誦文章,還是這麼短短時間就教會,一下子眼睛就發綠光了,想讓自己也能開個小灶,多學一點知識也是好的呀!
如今這個世道,還算是太平盛世,文臣地位高,有識之士走哪都被人敬重,商人、武夫都不如他們,因此隻想要為父母爭光,想要自己有麵子,全都盯著科舉。
然科舉位置就這麼多,不是想要就能到手的,需要付出的時間、精力、金錢。
能來上學的,大部分家境都不算太差,咬咬牙銀子也能拿得出來,隻要能學到東西。
這也是洛遇之能有餘力幫助程家的原因。
所以當他們知道王善學的財富密碼後,一合計,就守在院牆上,想要等來青璃的小灶。
青璃知道原委,心頭一動。
因為教育條件有限,大儒教出來的學生自然比普通教書先生的學生要更加厲害,懷陽城並不是科舉大省,原主父親也在會試頻頻落榜才心灰意冷選擇當個教書先生。
可惜因為當教師的天資和資源問題,他教的學生在這鎮上乃至郡縣其實都算不錯,但真正出頭的並沒有。
這就導致當衙門的師爺偏向程家時,無人敢幫洛家說話。
但是現在,若是她教出幾個高中之人,哪怕是個普通的官員,那也是人脈,將來學生越多,受到的庇護就越多,越發沒人能欺負洛家。
當然還有一點,程昭陽斷腿後,程家和洛家一起扶出了一個程昭華,洛遇之在程昭陽的哀求下,找關係將他弟弟送到了郡縣書院,但此時程昭華還是童生,想要當秀才,還要經過今年九月份的院試。
也就是這一年,他成為秀才,還是前三名,長得又比較俊俏,風頭無兩,多少鄉紳派人來提親。
洛家後來想要和離,那師爺偏向程家,不僅僅因為這麼一點原因,肯定有程家比洛家更加有前途的理由,縣令順著師爺的話,自然也是如此。
那不如就讓程昭華從院試開始,嘗試被人搶風頭的滋味?
原本青璃還想著直接找機會斷了程昭華的科舉之路,程家就廢了。
可是這樣,當初能夠讓程家真正獲利的巡撫汪家,就得另尋他法懲治。
還不如此時,換個思路,讓程昭華繼續科舉,隻是青璃人為增加他科舉的難度!
程家培養起一個弟弟,而自己培養好了一群弟弟。
程昭華科舉既不能耀眼,很大可能依舊能讓程昭華被巡撫家的小姐看中,隻要雙方牽扯上,就算青璃不對付巡撫家,她也會為自己的選擇買單。
對於培養人才,青璃還是很自信的,原主有學識,她自己學識和見識都有,稍微研究一下出題者,當下時局等等,押題應該很準。
半年的時間,隻要這群少年資質沒什麼問題,雖有困難,卻並不是不可為。
思及此處,青璃爽快點頭同意,揚聲對院牆那邊還眼巴巴等著她回複的少年說:“可以是可以,不過我要求可是很高的。”
作為代表爬/牆的少年語氣堅定:“師姐,我們不怕!”
青璃一笑:“好,那你們定個時間,以後每日在這裡,隔著院牆,我給你們上課。”
“好咧!”少年們頓時開心的蹦躂起來。
院牆上扒著的少年腳下踩著的人動了,他臉色一變,慘叫一聲,摔在地上,惹來哄堂大笑。
*
青璃說要開小灶,但也沒想著浪費時間。
這件事她跟洛遇之說了,洛遇之知道女兒不是真的病了,因此很讚同,隔著牆的教學,能讓女兒打發時間,又不會引人議論。
但因活字印刷這個事暫時青璃不想暴露出去,就特意在院牆那搭了個棚子,擋住旁人的視線,平時印刷就在那,一邊做事,一邊上課。
洛母是主事者,青璃也搭把手,主要還是教那群少年。
就這樣,眨眼又十來天的時間過去。
洛家從程昭陽手中拿到的銀子,三五不時去拿藥,屋子裡藥味從未散去,洛青璃的病情卻依舊反反複複,讓人越發同情。
私底下洛家的印刷事業,也在洛母和青璃的努力下,步入正軌。
印刷好的書本交給洛遇之,他又認識一些走商,讓他們直接送到彆的地方的書局裡,這樣雖然要少一點銀子,但數量不少,賺得也很多,讓原本被掏空的洛家,得以修養。
在這期間,為了表達自己對青璃的重視,程昭陽倒是來了好幾次。
青璃一如之前一般,一邊說著理解他的困難,一邊貶低羞辱他,順便再威逼一番,連番敲打。
唬得程昭陽每次回去腦海裡都浮現著自己做的壞事曝光的場景,即使心中再不願,還是咬著牙關從家裡又弄來了幾兩銀子給她。
等回到家裡,麵對的就是熊氏和程月兒的黑臉,程昭陽又清醒過來,無比後悔。
“這洛氏有毒,每次去見她,我都特彆心虛。”程昭陽很慌,這陣子因為賊匪的事被數次提起,晚上他做夢都會夢到事情被拆穿,他被打板子的事,因著他瘸腿,妻子覺得他騙婚不要他,他娘給他娶妻也沒人願意嫁,說他無用。
無數次程昭陽從夢中驚醒,滿身冷汗,仿佛當初那件事的陰影在他心中揮之不去。
自從洛氏生病,盼春被賣,家中亂糟糟的,他又因擔心受怕夜不能寐,倒是瘦了不少,反而讓坊間對他的嘲諷淡了一些。
他不知道這是因為青璃每次和他見麵,都故意引導和貶低,一次次說下來,造成心理暗示讓他越發自我懷疑。
隻是因著兩人相處時間不多,這種暗示要不是他自己心中有鬼,會無限放大,效果很微弱。
不過他的訴苦對熊氏和程月兒來說,是一點感受不到的,兩人隻心疼給出去的銀子。
熊氏厲聲道:“你心虛就要拿銀子給她,那我們怎麼辦?老大,你不能隻顧著洛氏,萬一她就這樣病個一兩年,豈不是要將咱家掏空了?”
熊氏也沒想到女兒這一下直接將老大媳婦弄成藥罐子,但也能理解,春日的池水那得多涼啊,經常有人落水被救起來,沒幾天就去了。
老大媳婦身體瞧著也不壯實,成了個病秧子正常。
可理解歸理解,她心痛給出去的銀子啊!
程昭陽自然也想過這樣的情況,但他做賊心虛,糾結之下,抹了把臉無奈道:“可是娘,你說怎麼辦才好?”
此時程月兒並不在場,母子倆關門說話,他也就直說了:“我要真做絕了,洛家本就有些懷疑,肯定能猜到了當初賊匪的事是我策劃的,那不是完了?”
熊氏憋悶的看著兒子,心頭生出幾分對老大的嫌棄,自從兩年多前娶了洛青璃,她就再沒如此憋悶過。
家裡銀子隻見進來不見出去,沒了銀子張嘴一說,洛氏就會主動去娘家要錢。
現在成了這幅境地,到底是親生兒子,她也不能說完全不顧他的安慰,隻能恨聲道:“月兒太不懂事了,要是她不鬨,那洛氏不還好好的?”
程昭陽也怨,可那是親妹妹,他能怎麼著,隻能說:“待會兒老二應該就回來,咱們再商量一下,你彆老跟我鬨,我也知道事情不能再這樣下去的。”
熊氏黑著臉點頭,嘟囔道:“這洛氏怎麼不乾脆病死算了,救什麼救?實在不行你躲出去,去郡縣那邊找個活,洛家總不能找到那邊去吧?”
程昭陽微動,可想起妻子的模樣,心中那殘存的一點感情又有些舍不得,沒有說話。
好在沒一會兒,程昭華就回來了。
郡縣一個月一次假期,下午不上課,他們這樣住得遠的人能在天黑之前趕回去。
以往程昭華一回來迎接他的都是噴香的美食,這一次麵對的卻是亂糟糟無人打理的院子,沒有熱飯熱菜,隻有略顯憋悶凝重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