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陷入絕境的時候, 人類會激發潛能,從前連昭是不相信的,就算有潛能他也不覺得自己能激發。
但遇到今天這種狀況, 他好幾次都覺得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 竟然強撐著沒有失去意識,他擔心自己真的就這麼閉上眼睛, 怕是可以順著腳下洶湧的水流被衝到一個未知的地方, 徹底消失。
他不能死。
不能死。
最起碼不能死在下水道裡!
連昭有一種身體都已經凍木了, 但腦袋卻還在維持工作,使勁兒攥了攥手,也木木的, 換個手握住那個唯一的廢舊螺絲。
仿佛這個螺絲就是他唯一的希望。
此時水已經漫到他的腰部。
彆人是度日如年, 他覺得是度秒如年才對。
也不知道過去多久, 時不時地喊一嗓子, 隻是體力流逝讓他的聲音一次比一次小。
他越來越後悔,為什麼不等著老板派車來接算了, 還整什麼小驚喜提前回去什麼什麼的。
真是不夠丟人現眼的。
如果自己死了, 他媽得多難過啊, 也不知道身體受不受得了。
又過去許久, 水已經漫過他的前胸。
“徹底涼了……”
這般絕望的想著,忽然有人把他卡在下水道洞口的雨傘給扒拉開, 黑暗中, 有人叫他名字。
“連昭——”
是林澈!
雨水順著洞口往下砸落,同時也混合著他的淚水彙集到下巴往下掉落。
連昭之前頻繁呼救,嗓子早已粗啞低沉的不行, 此時此刻因為著急竟然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感覺嗓子跟卡了一塊棉花一樣, 又癢又乾,他生怕林澈以為他不在裡麵要離開,焦急不安,拚命想要回應林澈,可就是發不出聲,為什麼會這樣,怎麼辦,怎麼辦,他會不會以為沒人……
他用手用力拍打水麵,努力激起動靜。
忽然一束亮光從洞口照進來。
連昭濕淋淋的站在裡麵,紅著眼睛想要看清洞口的人,但因為燈光的緣故,他看不見臉,但就是知道,是林澈。
“老板——”終於,他再次發出聲音。
下一秒,林澈把照明燈遞給旁邊的人,將繩子套在自己身上,拒絕其他人要下去救的建議,自己親自被放到下水道中,把手中另一個套繩綁在連昭的腰上,緊緊抱住他,讓上麵的人將他們兩人拉上去。
成功被救出來的連昭徹底堅持不住,用粗啞的聲音嘟囔一句:“差點以為要死了……還好……”叫老子等到了,說完雙手死死抱住林澈,安心地靠在林澈的肩頭閉上眼睛。
“連昭……”旁邊的人為他們撐著傘,有人遞薑水給林澈,林澈脫掉連昭的厚外套,把準備的毛毯裹在他的身上,先喂他喝了兩口薑水,隨後一群人快速走出黑暗的小道,林澈抱著連昭坐上路邊的私立醫院救護車,前往急救中心。
在車上,林澈將連昭所有濕淋淋的衣服都脫掉,裹上厚厚的毯子,一層毛毯,一層羽絨毯。
還想再喂他喝薑水暖身,但怎麼叫都叫不應。
林澈直接捏著連昭的下頜,一口一口喥到他嘴裡,喂下去小半杯後,又不停地搓他的手腳,讓他快點暖和起來,一度擔心他挺不住。
今天好像格外的冷。
連昭受了驚,加上本身這兩天就沒睡好,到醫院後,雖然人緩過來了一些,但整個人迷迷糊糊,嘴裡還說著胡話。
“給我媽說一聲,我到了……”
“老板……幫我給我媽說一聲……”
“我媽……”
因為嗓子疼,說話的時候眉頭緊皺,不,準確的說是整張臉都皺著。
林澈握住他泡的發白發皺的手說:“好。”
“好冷好冷——”連昭閉著眼睛,嘴裡還在胡咧咧。
“嚇死我了……”說完這句,眼角又開始不自覺淌眼淚。
可見在裡麵有多害怕,麵對死亡,誰不害怕呢?
聽連昭說到這句,林澈用手摸一摸他的臉頰說:“你也嚇到我了,乖乖等我派司機去接你不好嗎,為什麼要自己搭車回來,還走這麼偏僻的的地方。”說這句話時,明明表情也沒有什麼波動,但卻能感覺到對於連昭自己偷偷走小路的無奈,還有遭遇這些的心疼。
見不得這個平日活蹦亂跳的小保姆忽然這麼虛弱的躺在這裡,還是喜歡他耍無賴拍馬屁的樣子。
林澈也的確被驚到了。
尤其是看到信息和定位,打電話過去聯係不上,手裡的書直接扔在地上,一邊聯係私立醫院,一邊叫上家裡的安保,準備救援用品,帶上熱水泡上薑片,毯子。
讓司機順著定位直奔目的地。
雖然有定位,但不能具體到那條路上的哪一個下水道洞口。
那個小道全長幾百米,有三個下水道口,前後兩個,中間一個。
第一個打開,沒有。
心情沉甸甸的。
第二個雖然看到有危險提示,但看到那裡放著的雨傘,林澈還是打開看了看。
看到連昭嘴唇發紫,臉色煞白沒有血色,仰頭望著自己時,心一緊。
這是他第一次有這種仿佛要失去什麼的感覺。
這種感覺既陌生又不舒服,想都沒想直接將繩子套在自己身上,拎著另一個繩子就這麼被順下去,顧不上汙水冰冷刺骨,將人抱在懷裡才覺得踏實。
這種行為要是在以前,林澈隻會覺得不理智,甚至愚蠢,可現在……他根本想不到什麼理智,愚蠢,隻想趕緊把人撈上來。
這麼冷的天,在水裡泡那麼久,原本還擔心會不會出什麼大問題,在醫院經過一係列檢查後並沒有大問題,肋骨那裡也隻是紅腫淤青,沒有傷到根本,醫生隻說有可能發燒,果然半夜發起高燒,打了退燒針,早上剛退燒,喂了他一些吃的後,沒過多久又燒起來,嘴唇因為缺水乾裂,林澈親自用沾濕的棉簽滋潤他的唇,病房裡有護工,但隻要他在,許多事情都親力親為。
連昭愣是在醫院住了兩晚,燒徹底退下去後人才清醒過來。
他睜開沉重的眼皮,想要抬手卻發現沒被紮針的那一隻手被握著,他側過臉看去,是靠在他床邊睡著的林澈,就算睡著了,也握著他的手。
連昭維持這個姿勢太久,剛醒來就想要換個姿勢,不想驚動林澈,可小心翼翼抽手的時候還是把人驚醒了。
林澈揉了下眼睛看向連昭。
隻是一個表情,連昭就知道,這是黑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