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影之上。
久沒被陽光洗禮過的巨船上發出一股木黴和土腥交織的味道。
所謂的魚人街,其實就是這艘巨船諾亞甲板上的一截。
而諾亞的其他部分都常年埋在泥土裡,很大一部分其實殘破不堪。
“這就是約定之舟吧,海之森的遺跡裡麵提到過的,可以載所有人魚去到陽光下的船隻。”
羅賓看著腳下晃動不已的巨船,眼睛裡沒有驚駭,反而充滿了好奇。
八百年前的魚人們造成的船,很大程度上能反映當時人魚族和魚人族的社會發展水平。
還能從中窺出魚人島和巨人王國的關係。
總之,這艘巨船對她這個考古學家來說,完全就是一個寶藏。
不過現在這艘船還有墜毀的風險啊…
諾亞從魚人島最底層的位置,一路斜向抬升到了比魚人島最高層的龍宮城還要高一截的地方。
然後又直愣愣地衝著龍宮城撞去。
底下高豎的珊瑚礁石都被輕易輾碎,船頭垂下的六根巨大鐵鏈,都在底下的城鎮上刮出深痕。
那黏滿了土塊的船底已經把龍宮城頂上那條裝飾用的巨龍雕塑壓垮,像是恍然傾倒的大山。
望不到邊界的陰影直直壓下。
巴基的神色全然沒有變化,塗了一圈黑色顏料的雙目微微低垂,沒有催促,也沒有焦急,就好像事不關己一樣望著白星。
他嘴角兩邊的刀口上參雜著黑紅的血沫,看起來癲狂又嚇人。
這是斯慕吉和甚平的感覺。
巴基把惡魔氣勢的威壓都放到了他們兩人身上,算是熟練一下自己對這氣勢的操控。
其實把這惡魔氣勢看作是霸王色霸氣也是可以的,二者到這個階段幾乎沒有什麼區彆了。
“選吧,快點選吧。”
他咧笑著念叨道。
心裡頭難得感到幾分歡樂。
“瘋…子!”
深沉空間裡,暗紅小醜看著外麵的一切,咬著牙低語了幾句。
他第一次認識了這個詞語。
但無妨,這一個宿主死了,自己隨時可以去找另一個宿主,就是可惜了,難得有個這麼合自己胃口的宿主在。
不過新的宿主,就很難抵禦暗紅小醜意誌的影響了,畢竟巴基已經讓他活到這種地步了。
這樣看,巴基死了才好。
他死了,自己才算是真正的惡魔小醜。
暗紅小醜試著把自己的嘴角也咧起來,皮膚上充滿惡魔果實那種卷曲的紋路。
笑容陰沉扭曲。
對巴基來說,無論怎麼樣他都不會寂寞。
一個最大不了就是自己死了,然後收獲一個無所牽掛、徹底黑化的海王。
也蠻有趣的。
另一個選擇則說明,魚人島,人魚和魚人,都怕了。
怕了自己。
哪怕自己剛剛才在白星麵前殺了他的父親。
那他們就會認清楚,誰是老大了。
巴基從不擔心他們內心是否存在嫉恨呢。
巨船已經壓垮了龍宮城的三層,散落的建材傾倒一片。
“旴——”
白星仰起頭,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卻不敢讓它落下,咽喉裡發出一陣超越人類耳朵能識彆的奇異響聲。
像是歌頌,又像是冰冷的命令。
就聽到嘩的一聲。
站起船頭的霍金斯仰起頭,見到兩隻海王類猛然從魚人島鑽進個腦袋來。
山丘一般大小的牙齒正好銜住巨船諾亞兩邊的鐵鏈,將處於下沉之勢的巨船吊了起來。
兩隻海王類長得像是矮種馬和金槍魚發生了某些故事一樣。
頭頂的陽光刺亮,讓霍金斯可以窺到海王類的大半個身子。
“可惜了,不能直接把這個小醜殺了。”
他搖搖頭,神情略遺憾。
如果能直接把小醜輾死就好了,當初在夢境的時候霍金斯可是給殺了不下三十來次。
當然了,現在讓霍金斯下手的話,他肯定是不敢的,順著對方要求碾死小醜,這是最好的方式。
“那就算是我輸了吧。
這些人真是無趣。”
他手上捏著幾張卡牌,交錯洗切了幾下。
“抽一張吧,看看你的運氣怎麼樣?”
範德·戴肯的十字架被他豎在船頭撞角上麵,手掌被釘子釘出的血液已經乾枯凝結。
乾瘦的臉上滿是恐懼。
這樣的表情似乎讓霍金斯的興趣更加高漲了,手一揮,幾張卡牌背著範德·戴肯懸浮起來。
恐懼和替代,這就是霍金斯找到的,最能適配稻草人惡魔的表現。
巴基已經把路指給他了。
一條能和四皇過招的路。
“恩……真可惜。”
巴基伸出手,蹦了蹦。
諾亞的船底已經是觸手可及。
其實有一個黑化的海王公主也是蠻有意思的事情。
可惜對方還是丟不掉什麼責任啊、善良啊這些東西,還將這些東西赤裸裸地展示在了他的麵前。
相當於是,主動把開關遞到了巴基的手裡。
既然殺父之仇都能隱忍下來,那其他的事情也算不得什麼了吧?
沉沒成本太高,其他的事情都得到了寬容。
他又砸吧砸吧嘴,剛想對著麵前又開始掉小珍珠的人魚公主說點什麼。
臉上神情就微微一怔。
深沉空間裡的暗紅小醜,毫不猶豫就想要重新搶奪身體的主導權。
就像是嘗過了人味的野獸,根本無法忘懷。
所以生死危機褪去的刹那,暗紅小醜就毫不猶豫開始搶奪起了身體的主導權。
至於是否需要詢問一下原主人。
巴基不是說不要客氣嗎?
那他就不客氣了。
暗紅小醜努力地想要從深沉空間裡鑽出去,隻是這次似乎困難了很多…
至少不像自己那樣,是巴基招呼著他出去。
“看來你還是沒有搞清楚自己的地位。”
巴基摸了一下自己臉上忽然浮起的卷曲紋路,低聲笑道。
他並不意外這樣變化的出現,或者說,會出現這樣的變化,完全是因為他縱容。
親人間的縱容是溺愛,陌生人之間的縱容,往往都彆有用心。
“馴服一個寵物的最後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就是給他一些懲罰,讓他認識到誰是主人。”
他的手在腦門前點了又點,眼睛大大方方地閉上,似乎毫不在乎一旁的斯慕吉和甚平還整什麼幺蛾子一樣。
斯慕吉會顧忌他和香克斯的關係。
而甚平則被打擊得沒了心氣。
馴服的過程中,總是少不了這樣特意的試探。
正不斷爭奪主導權的暗紅小醜,眉頭一皺。
忽然感覺到幾分擁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