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那邊,皇帝的處置也出來了。
大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全部被圈禁起來,勒令他們在府裡反省。碩果僅存的五皇子開始上躥下跳,五皇子身後的勢力則趁勢說服皇帝封他為太子,後宮中那些有兒子的妃子也終於坐不住,紛紛聯係娘家站隊……
總之,這時候的朝廷比菜市場還熱鬨。
皇帝氣得暴跳如雷,他自覺自己正值壯年,並不想這麼快立太子,太醫也曾說過,他再活個一十年都不成問題。
朕還沒死呢,這些臣子急著要從龍之功,難不成在他們眼中,他這皇帝是個昏君不成?
接下來連續三個月,朝堂上都鬨著立儲之事,為此還死了兩個禦史。
皇帝對自己兒子還是手下留情的,不過對他們身後的勢力就不會客氣了,在他看來,自己的兒子會覬覦老子屁股下的位置,都是這些人教壞的。
皇帝開始清算,京城菜市口死了一批又一批人,血腥味不斷。
所有成年的皇子,包括被圈禁起來的幾個,都倒了大黴,差點成為光管司令。
齊老太爺冷眼旁觀。
他的孫女死了,曾外孫差點變成啞巴,現在三孫子的身體也垮了……
仇恨隻有用熱血澆灌才能洗乾淨。
直到人都死得差不多,齊國公府終於出手,齊國公建議皇帝秘密立儲,皇帝欣然聽取他的意見,朝廷總算平息下來。
一切塵埃落定,陸海生也風塵仆仆地趕回京城。
當大皇子看到他時,終於忍不住“哇”地一聲大哭出來,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拉著他訴苦:“海生啊,都是我的錯!我就該聽你的,萬事不管的,父皇這次很生氣,我是不是要死了?”
陸海生拍拍大皇子,寬慰道:“殿下不必擔心,草民回來了……”
“海生啊……”
外麵響起一陣哭哭啼啼的聲音,隻見大皇子妃帶著幾個孩子也朝陸海生撲了過來,就像找到了大家長,團團圍住他。
大皇子妃抹著淚,“海生,你日後就彆離開了,你一離開,咱們全家都要倒黴。”
陸海生抬眼看過去,大皇子瘦了一圈,大皇子妃也瘦了一圈,幾個小胖墩同樣小了一圈。
因為好口腹之欲,原本怎麼減肥都沒用的一家子,難得的瘦下來。
大皇子一家將陸海生簇擁到花廳裡,大皇子妃特地吩咐廚房做一桌好菜給陸海生接風洗塵。
大皇子總算平靜下來,和陸海生說起京城最近發生的事。
() “太子那麼好,文武雙全,品行高潔,可父皇還是說廢就廢,像我這般連太子十分之一都不如的,父皇肯定覺得死了也不可惜。”大皇子說著,又開始哭起來。
他家的幾個胖墩,個個都能吃,個個壯碩如豬,可他這當爹的,有嫌棄嗎?
沒有!
可他們父皇就是嫌棄這個、討厭那個,好像他們不是他兒子,而是仇人。
正訴著苦呢,下人已經將廚房那邊做好的飯菜端過來。
大皇子妃招呼道:“殿下,海生,開飯了,有什麼事吃完再說罷。”
在大皇子府裡,天大的事都不如吃重要,吃飽了才能開始乾活。
陸海生往桌上一看,不禁愣住,“都是素菜?”
真是難得,要知道大皇子府裡的大小主子們都是肉食動物,很少會茹素。
“是我吩咐的。”大皇子說,“海生,你娘親不是剛……你要守孝,我們都知道的。”
陸海生聞言,心口頓時像梗著什麼,微微垂眸。
大皇子還在念叨著,陸海生隻是隨口附和著,腦裡亂糟糟的。
大概是陸海生回來,終於讓大皇子府裡的主子們都覺得安心,雖然這頓飯不像以前那般大魚大肉,有點兒不香,不過安心下來後,就算是吃素都覺得美味無比,甚至坐在一起交流哪道素菜最美味,氣氛平凡又溫馨。
用過膳後,大皇子和陸海生移步到院子裡的亭子喝茶。
大皇子親自給陸海生倒茶,小心翼翼地看著他,提議道:“海生,你可以在府裡守孝的,本殿下並不介意。”
陸海生端著茶不語。
大皇子用胖乎乎的手抓了抓頭發,歎氣道:“海生,咱們府裡就靠你了,你不在時,府裡一團糟,老三老四和老五他們都欺負我……”說到這裡,他憤恨不已,“他們的心太黑,以後本殿下再也不敢與他們一起謀事。”
自古卷入巫蠱之禍的,就沒哪個能全身而退,基本都是滿門抄斬,人頭滾滾。隻要想到他們全家的下場可能是圈禁到死,或者在菜市場人頭落地,大皇子就怕得渾身顫抖,晚上都睡不著。
陸海生喝了一口茶,心情十分複雜,他想起離開江南前賢王曾同他說的話。
“真正的禍害是你啊,陸海生,如果大皇子出了什麼事,都是你害的。”廢太子臉上都是譏笑,“如果沒有你,大皇子就是個草包,沒人會將他放在眼裡,他的自尊固然受損,卻不敢生出那些念頭,而是安安份份地當個草包,說不定一直活得好好的。”
“然而你為他出謀劃策,為他經營名聲,讓他在外有賢名,讓他以為這是他自己的能力,也讓他的兄弟對他提防,從而打壓他,陷害他……如果沒有你,大皇子不會落得這下場,不會有生命危險;正因為有了你,他才有危險,就像這次巫蠱之禍。”
“陸海生,你須要承認,你種種所為,並非為大皇子,終歸是為了你自己。是你不甘寂寞,不願意埋沒一身才華……”
“你這哪叫報恩啊?分明是報仇吧!”
陸海生再次歎息一聲,放下手中的茶杯,嘴巴嚅動幾下。
正當他斟酌著要怎麼開口,便聽到大皇子說:“海生啊,孤知道你的誌向遠大,但有些東西咱們還是彆肖想了。”
陸海生愕然地看他。
大皇子說:“我知道海生你是個聰明人,你看看我那些兄弟中,哪個還像話的,你守完孝後就去他那裡吧。”
想起這段時間的經曆,大皇子仍是心有餘悸。
被圈禁時的日子太過難熬,甚至不知道他們那父皇會不會狠心地來個賜死。大梁朝沒有不殺皇子的規矩,當年先帝狠起來時,可是殺了好幾個皇子的。
那位子他是徹地的不敢再想了,反正他智疏才平,生平也沒什麼喜好,就好那口腹之欲,作為皇長子,已經足夠他天天山珍海味。
大皇子的算盤打得響,陸海生是他府裡出去的,不管他將來選擇哪個兄弟,要是那兄弟能上位都會看在陸海生的麵子上,對他這個舊主禮讓三分,那他日子就好過了。
至於海生選的人登不上大寶?
那是不可能的!
要知道陸海生之謀,千古難尋,以一已之力,正麵剛上有一群謀士的三、四、五、六位皇子——哦,還有太子,都能讓自己保持優勢,可見陸海生的才智。
就像當初的石頭餅,要是父皇真覺得他是廢物,就不會讓他辦這件事了。
隻能說,因為陸海生太過厲害,連蠢笨如豬的大皇子也能讓他包裝成一個賢明的皇子,連皇帝都欺騙了。
是以在大皇子眼裡,不管陸海生將來選誰,被他選中的肯定會是下一任的天子,陸海生不可能會選錯的。
大皇子府裡的事,皇帝很快就從暗衛那裡得知。
雖然皇帝圈禁了幾個皇子,卻沒有阻止他們與外界接觸,旁人想進皇子府看他們還是可以的,不過聰明人都懂避嫌。
隻能說,皇帝自認為自己還是有慈父之心,舍不得像先帝一樣殺子。
皇帝坐在偌大的宮殿裡,手裡盤著兩顆玻璃球,神色莫測。
那兩顆玻璃球宛若核桃般大,裡麵卻內有乾坤。
一個有山有水,還有個小小的茅草屋,另一個是一朵盛開的牡丹,花蕊是黃色,中心是淡粉,由淡至濃向外渲染,外麵的花瓣是水紅色,漸變色的牡丹本就價值連城,更不用說還封在玻璃裡。
自從得到這兩顆玻璃球後,皇帝便愛不釋手,幾乎隻要閒著無事,就會置於手掌間把玩。
皇帝抬頭,看向乾坤殿中間的牌匾。
如今所有人都知曉,秘密立儲的聖旨就放在牌匾後麵。
這裡有禁軍侍衛日夜不歇把守,暗處還有暗衛,除非皇帝出事,否則無人能輕易接近此地。
太子是儲君,立儲關係著國家朝堂的安定。
皇帝知道這個道理,大臣也知道,所以他們逼迫他立太子。
好不容易廢掉一個堪稱
完美的太子,皇帝哪樂意再立一個,尤其他的眼光被前任太子養刁了,剩下的幾個皇子,遠遠不如廢太子,他更不願意立了,想再看看。
皇帝從來不覺得自己會早死,據說前朝曾有皇帝活到八十四歲,他自覺自己雖然沒那麼長命,但活到七十肯定是沒問題的,下一任天子慢慢挑都來得及。
有了秘密立儲,大臣終於不再鬨,日子又歲月靜好起來。
不久後,木瑤的父母進京城。
皇帝聽說後一,特地召見木父,詢問了一些生意經,然後對怎麼填滿自己私庫有了想法。
自從賢王南下推廣辣椒,搞起生意,和他五五分賬,讓皇帝看到了希望。
要知道,皇帝的私庫多少都不夠用的。
皇帝覺得自己為大梁辛苦幾十年,也該享受享受,偏偏那些大臣每次聽說他要建宮殿,就和死了祖宗一樣激動,幾個老禦史甚至威脅要撞柱。
現在好了,等他的私庫有錢,他想乾什麼,就用自己的私庫,不信那些大臣還敢嘰嘰歪歪。
接見木父後,皇帝似乎頗受啟動,直接給木父一個官位。
雖然隻是一個微末的官位,但對於商人而言,已經是極大的階層跳躍。
激動的木父當即就貢獻了一個富可敵國的方子給皇帝:從沙子中燒出琉璃。
木父道:“琉璃素來昂貴,百姓買不起,皇上此舉不算與民爭利,掏得起錢的都是世家或豪門。”
這話真是說到皇帝的心坎裡去了。
皇帝自是欣喜若狂,不客氣的笑納這個方子,並交給信得過的人去辦。
木父退下後,皇帝目光移到安公公身上,突然問:“大伴,在想什麼呢?”
安公公打了一個激靈,對上皇帝意味不明的目光時,有些遲疑地說:“陛下,奴婢聽說木姑娘與賢王父子來往密切……”
皇帝自是明白他的意思,卻不以為然。
他安排在賢王父子身邊的暗衛就有四個,就算一個、兩個能被收買,三個、四個還能收買不成?
再說了,兒子和孫子都是坐不住的,這會兒天南地北地跑,木家如今都進京,遠在北邊,而賢王已經偷摸著要造海船想跑到海上遛彎兒。
這兩者能有什麼聯係?
與其擔心賢王,不如擔心那幾個圈起來的皇子,在自己府上都不安分點,居然還敢偷摸聯係朝臣。
皇帝正不悅著,突然有侍從連滾帶爬地進來。
“皇上,大事不好,剛接到消息,蠻城爆發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