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放心,”雖明白蒼伐這麼說隻是給自己找台階,白言梨依舊認真保證道:“隻要我還活著,絕對不會讓你之外的任何人或妖碰到我。”
“我隻說這一次,趁我後悔改變主意前,”蒼伐沉聲道:“終止戰爭跟我走。”
“......”白言梨沒有馬上給出回答,他注視著蒼伐,很溫柔的記住對方每一個細節。
蒼伐慢慢皺眉,他總覺著白言梨貌似平靜的神情下壓抑洶湧著什麼。
“你......”深吸口氣,他嚴肅道:“機會可就隻有這麼一次,我是腦子發熱了才跟你這麼說,錯過這村沒這店,你可想好了,這是我們之間最後一......”
“會贏的。”一字一頓,白言梨的聲音覆蓋在他的聲音之上。
人握緊雙拳,重複道:“我們會贏的,皓月會贏的。”
“你還真是......”蒼伐很失望,但他沒有表現出來,轉身,他背對著白言梨不想再看到人的臉。
白言梨還站在原地,固執道:“夫君放心吧,會贏的。”
“老子管你!”蒼伐背對著罵了聲,自覺沒趣,有些後悔剛剛的提議,總覺著非常丟妖臉,將失望和複雜壓下,他直接去了床上躺下。
每每這種時候就意味著他不再願意溝通。
白言梨站在那,麵無表情的看著他拉上被子,人沒有再出聲,良久之後忽然笑了下,扯起嘴角,麵上笑的開心,口中卻未發出聲音。
蒼伐躺上床後能夠感覺到他的視線,乾脆翻了個身側睡。
白言梨站在桌邊,還喃喃著那三個字,“會贏的。”
人確實沒有離開回到地上,蒼伐閉著眼睛等了許久,白言梨慢慢又坐回到桌邊,貌似還打開了什麼紙張,很輕的發出一些聲音。
蒼伐迷迷糊糊間似睡著一小會,身後花房中的蠟燭滅了大半,隻有桌子上還燃著小小支。
他無聲翻過身,瞥向桌邊的白言梨。
人正低頭看著公文,手邊還放著拐杖。
說是來養傷了,其實也不過是換了個辦事地點,蒼伐在床上默默打量著人類的側臉,恍惚間以為回到了以前,那時候東府剛從荒服離開到要服,妖府剛走上軌道一切都很忙碌。
白言梨也是這樣,白天辦不完的事情就晚上挪回房間繼續乾。
也像這樣點著根蠟燭,很小心的不發出聲音。
隻是那時候,自己心疼居多,偶爾還會煩躁,不過現在......剛被拒絕了自己提出的貌似“複合”,蒼伐覺著心裡失望淡去後更多的還是複雜。
白言梨很想答應,從眼睛裡就能看出來了,不過人最終還是說出那三個字。
會贏的。
真的能贏嗎?怎麼贏?贏了侯服然後呢?去甸服?
真就一路從荒服乾到帝畿去?有什麼用,皓月在外服活動的開大體還因為陌生的術法,可去了帝畿,那裡生活著的妖不被冒犯到還好,觸怒到他們,絕對的實力即意味著絕對的真理。
什麼信仰堅強,到時候就如風中柳絮般輕飄,很容易就被摧毀了。
“夫君醒啦?”
不知何時人的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蒼伐遙遠沒有焦距的目光慢慢定到人身上。
飛蛾撲火,白言梨也好,皓月也好,都隻是在送死,時間點不同罷了,越努力才越顯可悲。
“把自己活的悲壯,會讓你們心裡好受些嗎?”
“什麼?”放下手中毛筆,白言梨疑惑道。
“因為愧對,因為不是自己,因為活的很累,”蒼伐抬起左手,盯著自己的手腕,他好似在看白言梨手上不存在的那四百九十九根手環,“所以你們日日都得痛苦,這樣才不辜負先前死去的那些人的犧牲?”
“夫君在說......”
“不能過的好?”蒼伐輕歎口氣,麵朝上躺著,“你也好,皓月的其他星主也好,你們是不是不能讓自己過痛快開心了?”
因為背負著太多血腥沉重的過往,所以得到的每一秒歡愉都會有負罪感?
“是。”
“嗬。”蒼伐閉上眼。
白言梨站了起來,他剛要往前走,床上躺著的妖幽聲道:“我不管你怎麼想的,就像我之前說的那樣,破天荒的選擇隻會給你一次。”
“嗯。”
“你沒有要,”蒼伐歎道:“那就往下走吧白言梨。”
白言梨沉默著,他在想蒼伐這些話的深層含義。
蒼伐沒有再開口,他的氣息散發的很明顯,生人勿進。
白言梨很識趣,他安靜等了會後回到桌邊繼續批閱公文,大概再過了半個時辰,人吹滅最後一根蠟燭去到躺椅上睡下。
蒼伐等人呼吸平緩了,右手變幻出扇子,黑暗中他盯著自己的扇麵不知想些什麼。
地下分不出天亮還是黑夜,隻是上頭的人類準點送了早飯,白言梨布置好後猶豫著是否要喚醒沉睡的妖。
蒼伐眼睛閉著,早在有人下來的時候就清醒了,隻是心中疲憊不願意動彈,他睡著,白言梨也沒先吃,再等了會,籠子外傳來道熟悉聲音。
是桃飽飽,這桃花妖沒了之前的幼稚魯莽,這會說話很是沉穩冷靜。
“星主,光塗藥和治愈是沒用的,您應該清楚吧。”
“我很清楚,”白言梨非常輕的說著話,“隻是太苦了。”
“是您要馬上恢複的,”桃飽飽在治療這方麵比較強勢,“總之,您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就不能換個方子?不然換幾種藥呢。”平日成熟的皓月星主這會卻跟孩子般耍賴。
蒼伐在床上睡著,聽著對話覺著有些滑稽,不過意外是沒的,白言梨本來就怕苦,以前和自己生活時也未掩飾過這點。
“良藥苦口。”桃飽飽將放著藥的罐子用力放下。
白言梨馬上急了,“你輕點,他還在睡。”
“公文也幫您都拿來了。”桃飽飽扭頭吩咐身後仆從上前。
兩個穿著東府下仆衣服的中年男人上前,將亂七八糟的一堆東西放到桌麵上。
“天璣星主說了,您要再躲幾天他可就要抗議了。”
白言梨說是養傷,私底下許多事情都交給了趕來的天璣處理,很明顯,那位已經很不爽了。
“我知道了。”
“那您什麼時候上去?”
“再過兩天吧,”白言梨低聲道:“前頭怎麼樣了?”
“快了,”桃飽飽隻說了兩個字,馬上又道:“天璣星主還讓我給您帶句話。”
“什麼?”
“他說,”停頓了下,桃飽飽大概是看了眼大床的位置,蒼伐能夠感受到有視線掃過自己,“玉衡星主說了,什麼時候得來看看您的金屋藏嬌。”
“什麼?”能夠聽出來,就算聲音壓得低,白言梨也很不高興了。
“屬下告退。”桃飽飽很會看眼色,見機不對立馬站起開溜。
蒼伐自然也聽到那句話了,臉色灰白交加,他不再偽裝,睜開眼後直接爬了起來。
白言梨將帷帳放下,看著行動已經方便多了。
“夫君先洗臉吧。”
人幫忙打好了清水,蒼伐沒有拒絕,隨意收拾好個人衛生後坐到桌邊。
白言梨幫著夾菜乘稀飯,蒼伐吃的時候,人就那麼托著下巴津津有味的看著。
蒼伐將口中青菜咽下,往前伸筷子的同時漫不經心道:“金屋藏嬌?”
“......”
“我夢裡好像聽見這四個字了?”
“啊。”白言梨居然有那麼點慌張,剛想找什麼借口安撫好,蒼伐忽然扔掉了手中筷子。
“夫君你彆生氣。”人忙站起來,剛想說點什麼,然而......
蒼伐扔下筷子後忽然翻倒在地,凳子砸到他腳上他也顧不上,隻在地上翻滾著。
“夫君?”白言梨有些遲疑。
然而因為疼痛,蒼伐壓根聽不到他的聲音,張嘴吼了聲。
“夫君......”反應過來哪裡不對,白言梨撲了過去。
蒼伐腦袋似裂開,更讓他難受的還是身上,每一寸皮膚都跟被撕開般扯著血肉和骨頭。
“啊!”
地上的妖還在滾,蒼伐嘴角滲出點血來。
白言梨變了臉,他起身掃了眼桌上食物,伸手碰了其中兩道菜後又蹲了下去。
“彆碰我!”感覺到白言梨的手掌摸上自己的後背,蒼伐抽搐著打開對方的手。
“你怎麼了?”白言梨不管不顧,一手死死扯著他衣服,另一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咳咳!”吐出口中血沫,蒼伐睜不開眼。
白言梨驚訝的抬起手掌,“好燙。”
蒼伐的皮膚燙的不正常,不過剛才已經檢查過吃的了,沒有問題。
再者說,就算下了自己都分辨不出的毒,也不該如此性烈,蒼伐是上古期的妖,究竟發生了什麼會讓他如此痛苦。
“冷。”明明身體燙的跟塊燒久了的鐵般,然而蒼伐開口喊出來的字卻是冷。
白言梨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手掌往下移摸到了對方額頭上。
大妖這會已經沒力氣推開他了,白言梨癱坐在地上,將其抱在懷中。
蒼伐努力睜開眼,隻能看到人類驚慌擔憂的臉龐。
“你究竟怎麼了?”白言梨很急的問道:“發生什麼了?是中毒嗎?”
不應該啊,絕對不應該啊!
“夫君?”眼看蒼伐又要閉上眼,白言梨晃了晃他。
“疼。”蒼伐確實疼,頭跟已經被劈開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