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伐隱身在門外,十多分鐘吧,埋首在公文中的人類依舊沒發現他的到來。
斜靠著門框,他看著進進出出的家族成員,嘴角緩慢勾起,眼前的這幕實在太熟悉了,自己成立的妖府還在時,白言梨那時候就這樣忙的腳不沾地,沒曾想到了自己家,人又淪落到此地步。
想到兄長那張義正言辭的臉,蒼伐不好拒絕,甚至覺著白言梨是替自己擋了一災。
“彆進去了。”顯出身來,他一手往前伸出,嚇了要跑進房間的妖一跳。
“是。”彎腰行禮,那家臣低著頭,帶著身後的妖一起退出了小院。
“你來了。”屋內的人這才注意到他,白言梨還是沒有抬起頭。
蒼伐歎了口氣回身將門關上,白言梨一手提著筆,另一手揉著額角。
“兄長太過份了!”蒼伐坐到人對麵,“這不是壓榨你嗎?”
“沒到吃飯時間吧?”白言梨以為他是來送飯的,抬頭望了眼門外。
蒼伐搖頭,突然道:“我們以後出去單過吧。”
“什麼?”終於肯放下筆,白言梨站了起來。
蒼伐轉過身子看人活動腿腳,重複道:“過我們的瀟灑日子去,至於這些......”他拿了幾本公文隨意打開後又扔到一旁,“兄長有四十九旗,何苦抓著你。”
“也沒什麼的,”白言梨回身道:“我總不能白吃白喝吧。”
“這話你也信?”蒼伐歎氣道:“跟長輩們住在一起到底是沒意思。”
“嗯,”白言梨沉吟了下,“那你想住哪呢?”
“隨便走走,”蒼伐聳肩,“大陸這麼大,走哪覺著合心意就在哪裡住下。”
“可是你的身體......”白言梨猶豫。
蒼伐站起保證道:“沒問題,我都休養五年了。”
“可是......”白言梨像是還有話說。
蒼伐隻能打斷道:“五年了,你就真不想出去看看?”加之自己昏睡的那十年,這都十五年了,白言梨未曾離開過冥河半步,外頭的世界這些年來腥風血雨,真就一點也不關心嗎?
“是夫君想喝外頭的酒了吧?”白言梨沒有停頓和猶豫,麵上還掛上了笑容。
蒼伐的確膩了帝畿的酒,家中也刻意交代過這種時候不要外出,蒼伐一半是因為呆的厭煩,另一半......他擔心白言梨心裡煎熬,雖然從相處完全看不出。
“你當我想喝外頭的酒也好,”蒼伐低聲道:“就這幾天吧,我們準備一下。”
“好。”既然是他的強烈要求,白言梨沒有不應的,自己醒來後,人對自己就是這樣,遠比之前刻意表現出的還要順從。
“剩下的,”蒼伐伸了個懶腰,“等你晚上回來說。”
“嗯。”白言梨輕輕應了聲,心中感謝蒼伐的體貼,嘴上卻什麼都沒說。
陪伴蒼伐在冥河最深處的那十年裡確實什麼都不知道,不過蒼伐醒來後的這五年,自己也不是完全的閉塞,隻說桌上這些公文,從蒼伐的兄長要求自己幫忙處理冥河部分事務後,因為越來越上手,對方交過來的事情就越來越多,有時候從公文上獲得的一些消息推測,自己完全能猜測出上頭的一些境況。
白言梨一向很有行動速度,蒼伐那麼交代,他隻用了兩天時間安排,第三天,蒼伐就躲在人懷中到了帝畿最熱鬨的中心。
“你是怎麼辦到的?”蒼伐很是崇拜白言梨這偷溜出家門的手段。
十五年未曾踏足地上世界,白言梨還在發呆,他看著身邊來來往往的妖族感受著頭頂真實的陽光,一瞬間陷入恍惚。
“兄長肯定後悔把那麼多事情交給你。”
雖看似壓榨,其實也代表了信任,白言梨身為人類卻作為核心主導了部分冥河事務,這在之前其實是不敢想的。
白言梨回過神,不得不打斷伴侶的嘚瑟,“爺爺早就發現我們出來了。”
“?”
蒼伐如今妖力不強,察覺不到不奇怪,白言梨輕聲道:“隻是懶得管我們罷了。”
“隨便逛一圈,”蒼伐無所謂,總之出來就好,“然後我們去甸服。”
在帝畿停留了一天半,蒼伐沒有發現這大陸中心和十五年前有什麼不一樣。
“還是這麼平靜。”白言梨走在他身旁,語氣似感歎。
蒼伐扭頭打量他,聳肩點頭。
紅月結界在時,彆管外頭什麼樣,帝畿中祥和的很,如今紅月結界消失了,帝畿還是風平浪靜的一點也感受不出巨變。
甚至是到了甸服......
蒼伐帶著白言梨去各地找好吃的,他們換上了普通妖會穿的衣服,一路上也沒遇著特殊情況,沒有蒼伐事先想的什麼隨處可見的廝殺,更沒有看到混亂。
甸服不像帝畿,還是居住有人類的,蒼伐帶著白言梨刻意接近了幾個人類村鎮,和以前一樣,看到他們靠近,那些人遠遠躲著。
“聽說再前麵不遠有家酒樓,裡頭有很好喝的米酒。”白言梨手中拿著地圖,正圈畫著標記。
蒼伐歎了口氣。
人馬上扭頭問,“怎麼了?”
“你......”蒼伐欲言又止,看人平常神色,終究沒再開口。
找到行程計劃中的酒樓前蒼伐就倦了,他變回真身,兩掌長的黃色小蛇被白言梨捧著放到懷中,直到白言梨要了張靠近窗戶的桌子,等到飯菜和酒都上桌,蒼伐總算“舒展”了下身體。
感受到懷中的動靜,白言梨悄悄往下拉了點衣服。
蒼伐探出上半身,那缸子酒就放在桌沿,小蛇扭動著一頭紮進了酒缸中。
白言梨像是習慣了這幕,捂嘴咳了聲,神色如常的拿起筷子吃自己的飯。
那缸子酒以很快的速度往下消失,白言梨吃完飯後往裡瞥了眼,黃色小蛇撐著肚子跟人似的仰躺在缸底。
“嗝!”耳中是清晰響亮的飽嗝聲,白言梨抱著空酒缸剛要起身,樓下忽然傳來喧鬨吵雜聲。
他慢了動作,缸底的小蛇昂起身子,從缸中探出頭。
一人一妖在窗邊看著,街道上,有披頭散發半、裸的人類壯漢被拉著前行,再後頭跟著幾個年輕女人,他們都受了傷,但看向四周的眼神很是桀驁不馴。
“這是?”
因為這響動,旁邊幾桌的妖也走到了窗戶邊,他們正低聲討論著什麼,白言梨聽到他們的笑聲後扭頭客氣道:“做什麼呢?”
“這是又抓到修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