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
牟直視鏡頭,像是在看外麵的人。
今天是,很多年前逗自己笑的小導演,來看自己的日子。他已經幾乎忘記了這導演的名字,但在獄友的歡呼聲中,他被提醒了,現在導演才是大人物,而自己是獄中的老頭。
牟期中在探望室孤獨的等。
他的心思,仿佛回到了曾經來到京城,看到的那一棟大廈。
裡麵形形色色的,分屬於不同層的人們。
今天的人們,當被分到底層樓的時候,像他曾經的西南農村出身一樣,得到一條既定的爛命,是不是已經不會仰望天空,而學會認命,學會自我欺騙:
樓上的王侯將相,有種乎!
不要抬頭。
這種欺騙,成為了自我安慰,麻痹該有的誌氣。
我要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的往上爬。
我會東山再起。
隻是,時間不太等待我了。
牟期中正對著鏡頭,仿佛那是一麵鏡子,能照射到他發白的兩鬢。
手上被束縛住的,不是枷鎖,真正越來越重的枷鎖,是這一道白啊。
意難平。
——“哢!”
方沂這次已經很習慣了,緩緩的站起身,看自己剛才拍攝出的鏡頭。
整個劇組靜靜的等待他發話。
方沂看了一遍:野心,自得,失落,意難平。
每種情緒表達的很明白,肢體語言,微表情什麼的,他還沒空研究,但目前的表演,無疑是遠超方沂現有水平。
其實所謂的好演員,真正被記住的,也無非幾個動圖,也許加起來不過十幾秒鐘。
“過!”
方沂沉聲道。
劇組眾人麵麵相覷,然後笑起來,齊聲的給他鼓掌,被方沂壓住了。
“再拍馮導的戲。”
——馮大炮,坐在他尊貴的賓利奔馳上,並且已經圍著路轉了一圈又一圈,終於得到消息,助理把車沉穩的停到攝像機前,在那,馮導將展示出自己的春風得意。
在馮導的心裡,他已經無數次排練過這個動作,現在就要永遠記載在鏡頭中。
助理先下車,幫馮導開門,在一旁躬身伺候。
馮導踏出他尊貴的賓利奔馳。
此處,應當有bgm。
我,馮大炮,不再是當初那個我了!我是開賓利飛馳的我!票房巨億的我!
剛邁出一條腿。
chua!
腦子裡嗡一聲!見到了更年輕版本的首富大佬,而且,氣質幾乎就和當年一模一樣了,而容貌身材等硬條件遠遠超過。
氣勢遠超當年。
馮導的腿一軟。
後一條腿也一軟。
膝蓋痛吻水泥地。
方沂一邊問,“拍了嗎?”
一邊來攙扶他,“馮導,怎麼回事,不要加戲啊。”
馮導抬頭直愣愣仰望他,仿佛回到了那個尿都不敢撒的年紀,隻能給自己打圓場。
“我這個是馮氏喜劇。”
方沂,“哦,是嗎……但是馮導,你要不先起來吧。”
“馬上。”
“咦,怎麼還是起不來?來,換個人來扶馮導……好的,現在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