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道,“昨晚上,莪和廖帆,還有方沂三個人在附近找了個地方正式認識了一下,聊到淩晨才回來,方沂確實是挺君子的一個人啊,對我客氣,對廖帆——沒什麼名氣啊,他也很客氣。”
“我二十歲賺到了錢,我是裝大過一段時間的,他比我那時還小,所以實在很難討厭他……”
李瑩竟然親密的攔住陳昆的肩膀,像情人一樣,她道:“那你後麵加油,既然你要憑本事,那就憑本事,我信你。”
結尾有兩場戲,一場是張麻子看見了黃四郎,一場是張麻子看見了六子。
飾演黃四郎的是港地天王發哥,發哥不以演技見長,和薑紋對戲夠用了。發哥的問題在於他普通話不行,有口音,而薑紋堅持要他用普通話表演。
因而,54歲的發哥實際上是除薑紋外工作量最大的演員,他要先拿到粵語劇本,揣摩感情,再一個字一個字的背普通話劇本,而且請了老師來矯正發音。
薑紋又喜歡改戲,今天背的台詞,可能明天不會用,搞的發哥相當苦惱。
這第一場戲好在什麼地方?
好在沒台詞。
一遍過。
為了不拍的白,連黃四郎的樣子都不給清楚,故意讓他戴上師爺的帽子,遮住臉。
下一段戲輪到了方沂。
在布置設備的空當,薑紋心裡有了打算。
他決定兩個鏡頭都拍,一個是空蕩蕩的馬,韁繩也在,暗示有來者;一個是馬上騎著方沂,這個當然更直白了。
薑紋卻不告訴方沂,因為這是片子中濃墨重彩的一段。一旦告訴了,為了留住鏡頭,方沂就有可能要使出渾身解數來表演,過猶不及,反而抓不到效果。
在一切布置好後,他倆各自騎到了列車兩旁。方沂的皮膚本來就白,沒有做任何塗黑的處理,如今當著濃烈的陽光,和薑紋比起來,簡直白的發光。
薑紋看見了,便忍不住笑,“他嗎的,後期都不用了,可以直接用,跟神仙一樣。”
“a!”
他倆都是沒有台詞的,全憑臉上的微表情。薑紋困惑的眉頭舒展開,瞪大眼睛,臉頰的肌肉顫抖著,顯然,他看到了了不得的東西。
儘管薑紋是如此賣力,但在這個場景中,方沂隻需要正常的微笑即可,而且他的微笑在反轉,光照等諸多因素的烘托下,可以壓過薑紋的表演。
即便二十年後,所有技能滿級的方沂也不能壓過現在的他。
因為青年人朝氣蓬勃,正在興旺時期,好像早晨八九點鐘的太陽,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薑紋在監視器前,看先前的鏡頭,久久不說話。
有時候以為自己有選擇,這樣可以,那樣可以,但要試過了才發現,隻有一個答案。
“過!”
薑紋不想失去這一刻,他閉上眼,靜靜的回味,寫下這個本子,也是在時刻模仿張麻子的心境,無疑他現在是感慨萬千的。
其實這種手法,並不是他先用。05年王誌紋和範韋主演的片子,《求求你,表揚我》裡邊兒,範韋的父親是勞動模範,是先進工人。多年積勞成疾,年老後也不願拖累集體,靜靜的躺在病床上,不給組織添麻煩。
床頭的窗戶一束光打過來,讓這老者像是格格不入的修道士、苦行僧。那光濃烈的程度,已經超現實了。
什麼意思呢?
那個時代離我們遠去了,這樣的人,也漸漸消失了。
副導演等薑紋睜開眼後,“薑導,把馬牽來再演一遍?那馬聽話得很,就算沒有人騎,也不會亂動。”
“就這樣,要有人,一定是要有人來的,而且就要這樣直白,我要問他們。”
如果在電影院放出來,觀眾會怎麼想,“六子”是如此聖潔,我想要去做“六子”,還是自行慚愧,我不配做“六子”,他們到底怎麼想?
薑紋搖搖頭,這已經不是他能考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