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宗僧人就是十刹海。
他此刻眼神晦暗不明地盯著波光粼粼的湖麵。
深湖呈橢圓狀,直徑約十米,湖邊一圈雪白色岩石,湖水蔚藍清澈,如一麵平靜光滑的鏡子鑲嵌在山巒之巔,與藍天白雲、崇山峻嶺相映成趣,風光獨特,尤為迷人。
如果它不是通往地下水庫的路徑之一,就可以作為風景名勝對外開放,或許名聲能與長白山天池比擬。
十刹海撚著金剛菩提,身體沉入深湖,迅速下墜到陽光徹底照射不到的深度,而他甚至沒有佩戴任何潛水裝備,無視水壓和氧氣稀薄的限製,便可深入湖底數十米。
這實際與他修習的密宗功法有關,密宗僧人入門修行有一項是修氣脈,即修息閉氣的意思,主要功法是寶瓶氣和金剛誦,在藏密中又稱為風瑜伽。
修習入門,則最少可閉氣一小時。
十刹海是密宗金剛乘僧人,曾為密藏聖地桑耶寺首座(密宗寺廟僅次於活佛的職位),後來辭彆藏地,前往婆羅多進修佛法,回國後接受機構邀約,如今身兼密大華夏分校教導主任一職。
可以說,十刹海如今是華夏密宗一派裡,除活佛之外,佛法最高深的密宗僧人,因此水中閉氣於他而言易如反掌。
不知不覺,時間過去十八分鐘,十刹海已下沉百米,隱約見到湖裡石壁發出明暗幽光。
他向著光亮的位置鳧去,約莫十米,眼前豁然開朗,但見深湖四麵的石壁發出藍色幽光,仿佛探照燈照亮整個深湖,一直延續到更深的湖底。
根據機構調查團的數據反饋推測,深湖直達地下水庫,深約450米,可惜調查人員最多隻能深入375米,再往下的嘗試不是沒有過,但跨過375米這條紅線的調查人員全都無疾而亡。
更詭異的是他們死後的表情無一不是安詳的微笑,仿佛處於香甜的睡夢中,而不是暴斃。
十刹海抬頭瞥了眼發出幽光的石壁,儘管早已查看過照片,親眼見到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卻見石壁被鑿出無數個邊長一米的方坑,每個方坑裡填塞著一具屍體。
從上到下,從左到右,齊整有序,成千上萬個方坑,成千上萬具來自不同時代的屍體,很像華夏少數民族的岩葬。
縱觀一眼,規模極為壯闊,但活人身處其中,隻會頭皮發麻、心生恐懼,忍不住想發瘋尖叫的欲.望。
這就是四級禁區地下水庫的真實麵目,機構檔案將其命名:‘黃泉之國’。
黃泉,通往冥府的道路。
他們認為地下水庫中心就是數千年來流傳於民俗文學中的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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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今右手一把砍骨刀,左手一顆血淋淋的銅鈴頭,身前一盞照明燈,身後木門半開,露出仿佛凶殺案現場的客廳。
殘肢碎肉黑發遍地,血流如注,隻剩下半個頭的獨眼怪和四肢、頭顱和軀乾都分家的長發無臉女。
被撕成兩半的獨腳地公四肢沒有了,高聳的腹部被撕開一道裂口,仔細看還能看到胃裡被消化一半的無臉女的頭。
另一半的獨腳地公失去行動力,可是還活著,嘴巴機械地嚼食獨眼怪的臉。
護林員最慘,直接被無臉女的長發絞碎,空洞的人俑和怪蛇碎肉混在頭發絲裡,形成漆黑黏稠、腥臭惡心的一團垃圾。
唯一還有行動力的異物是怨童,一條胳膊一條腿被撕扯下來吃掉了,肩膀處劃開一道大口子,正汩汩冒鮮血,匍匐在血泊裡,怨毒地瞪著岑今的背影。
岑今無視怨童的怨恨,思索眼下的境況。
上秒還癱在門廊邊,伴隨鬼哭神嚎的背景音昏昏欲睡之際,下秒眼睛一花,陷入黑暗,伸手不見五指,威脅銅鈴頭從而找到一盞照明燈。
開燈後,他一臉懵逼地發現連人帶木屋出現在陌生的溶洞裡,耳邊流水潺潺,整座木屋竟是漂在暗河上!
林中木屋順流向前,一路沒遇到暗礁水蛇異物,旅程風平浪靜,直到他用照明燈看到河岸兩邊矗立的怪誕的鎮墓獸,外形與神道柱柱頂的鎮墓獸相似,隻是食物變成腹部高聳的孕婦。
岑今每經過一隻鎮墓獸都會特彆留心木屋裡怨童的表現,發現怨童幾乎不對這些鎮墓獸起異常反應才鬆了口氣。
他就怕鎮墓獸對怨童有什麼加buff的設定,反過來幫助怨童吞噬其他異物,這對他來說很不利,好在怨童對暗河裡的鎮墓獸沒有反應。
進入暗河約五分鐘後,岑今聽到急促忙亂的腳步由遠及近。
由於耳朵太靈,岑今還沒熄燈,就先聽到疾跑而來的考生的對話,從而確定他們的身份。
於是他起身準備打招呼,誰知剛一照麵,對方跟見鬼一樣全嚇跑了。
目送考生們落荒而逃的背影,依稀還看到黑暗裡一晃而過的巨大白影。
岑今回頭看,歎氣:“果然是你們嚇到考生。”
銅鈴頭:請你反思一下自己!
岑今提著砍骨刀進屋,挨個補刀,砍死還活著的異物,隻留下怨童,然後去廚房拿水桶,將所有異物殘肢全部塞進桶裡,想著這些就是林中木屋幾個月的食糧了。
等收拾得差不多後,岑今蹲在怨童麵前說:“我是一個講信用的好人。”
怨童在血泊裡掙紮,試圖遠離黃毛變態。
黃毛變態按住它一隻腳,拖回來,微笑說:“彆怕,我問你個問題,答得好我就兌現合作條款,把林中小屋它們都留給你吃。”
怨童尖嘯,岑今提起砍骨刀,嚇得它立刻縮回頭。
“問,什麼?”
“如何成為你的主人。”
怨童瞪大眼,看神經病一樣的眼神看岑今,怒而拒絕:“絕無這種可能!”
岑今:“那我就砍下你的手腳和頭顱,再把身軀斬成三段。”
怨童陰冷地嬉笑,毫不在意岑今的威脅。
“……然後分兩次喂給林中木屋。”
怨童的嬉笑瞬間冰凍僵硬,滿臉不敢置信:“你怎麼——”
“怎麼知道就算把你砍成肉泥也不會死,除非被其他異物吞噬?”岑今說:“因為你是所有警戒區裡最特殊的異物,你會說話,擁有人類的智慧,你是第一個死在打生樁陋習下的孩子的疼痛和怨恨。
我大概推算了時間,應該是兩千年前的漢朝。”
實際是他在幻象裡看到那群人的穿著明顯屬於漢代,認出對麵被獻祭的女孩的臉跟怨童的臉部輪廓很相似。
“俗話說,久物成精,何況你不是普通的精怪。我嘗試跟其他異物溝通,但他們隻知道進食和殺戮,最多就是模仿寄生軀體生前的肌肉記憶——護林員就是典型的例子。除了你,和林中小屋。”
岑今說完,看向銅鈴頭。
銅鈴頭僵硬,如果它是人,現在已經緊張得汗如雨下。
“我我我真不是屋主。”
“沒說你是。不過聽你這話,真的有一個屋主存在。”岑今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