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他聲音過輕,語調裡的蠱惑意味明顯了點,岑今估計會被他眼裡流露的愁緒和傷心欺騙。
他有些驚悚地瞪著丁Y青,儘量往後仰,這狗東西的演技更加精湛了。
“要不你告訴我交易的真正目的?我主要不知道你想拿我的身體和靈魂做什麼,如果知道了,有一個心理準備,提前適應,說不定沒那麼排斥。”
丁Y青瞬間收斂眼裡表演出來的情緒,食指按著太陽穴,有些犯愁地呢喃:“你讓我很難辦,我還沒確定怎麼處理。我想把你挫骨揚灰……”
他說著話,冰冷無機質的眼珠子定定落在岑今身上。
岑今瞬間產生悚然的生理反應,下意識覺得丁Y青這時刻的情緒是真實的,因為他從丁Y青身上感受到初次見麵時的恐怖。
那股令人窒息的恐怖氣息。
挫骨揚灰什麼的,難道他跟丁Y青有仇?比如前世參與封印丁Y青的集體活動?
如是想著,岑今問了出來。
丁Y青‘啊’了聲,垂下眼眸,按著太陽穴,笑容輕淡地說:“怎麼可能。你我無仇,彆想太多,你隻是個普通人類,沒什麼今生前世的說法。”
無冤無仇,又是蠱惑他買賣,又想把他挫骨揚灰,這TM的狗東西是神經病?
黃毛不理解。黃毛很震驚。
丁Y青:“等你去趟鬼國,能從那裡麵活著出來,我再告訴你。”
“等等,我為什麼去鬼國?”
丁Y青:“你那兩個同學被困在西王母的鬼國裡,裡麵充斥高濃度的精神汙染,他們已經在裡麵浸泡了一晚。再過一兩個小時,我估計人就沒了。”
丁Y青不至於在這種事情上麵騙他。
“多謝。”
出乎丁Y青的意料,黃毛表現平靜,他不由主動表示能送他進西王母的鬼國,結果收獲岑今‘果然圈套在這兒,我不進’的眼神。
“……”
丁Y青想著,他真不至於設這麼低智的圈套套一個黃毛喪批。
岑今招呼李曼雲:“回老樓,我們找鬼國的位置。”
“好。”
李曼雲乖乖起身,跟著岑今回老樓。
丁Y青跟在他倆身邊笑說:“你怎麼猜到裡世界能找到鬼國?”
岑今不回答。
丁Y青自顧自地說:“因為它是鬼國遺址?”
“因為你試圖讓我連接林中小屋,說服我創建屬於自己的詭國。”
丁Y青頓住。
岑今站在門的另一端,轉身麵對丁Y青:“你說得對,我就是沒信過你,所以我懷疑你每一個為我好的動機,而你跟西王母的仇恨那麼深,我有理由懷疑你試圖通過鬼國遺址追尋到西王母的蹤跡,我懷疑你引誘我創建詭國、成神,是為了驅使我和西王母正麵為敵,搶走她辛苦創建的鬼國――
之所以不要臉的出現這個猜測,是因為你說過你要敲碎它苦心經營的夢。
我覺得沒有什麼能讓一隻高傲的神明死在渺小的人類手上更具有報複性,你說對嗎?敬愛的神明。”
丁Y青的笑容加深,似假似真地抱怨:“怎麼把我想這麼壞?”
岑今麵無表情地甩上門,將滅世級的狗逼神明拒之裡世界之外,連私心裡偏幫黃毛的李曼雲都驚訝他的膽量。
“裡世界太低級,阻擋不了高級神明的入.侵。”
“知道,但是不妨礙我表達態度。”
“如果找到鬼國,遺址很容易被收回去。”
“我保證在那之前,會先保護你們。”
李曼雲緊緊抱著她的大紅傘,其實沒有道德綁架黃毛的意思,但是比起遺址被高級神明收回去,又被棄之敝履,還不如繼續留在黃毛手裡。
“你注意安全。”
***
岑今在李曼雲和老樓租客們的幫助下,僅耗費不到半小時就找到西王母鬼國的大致方向,畢竟裡世界和鬼國出自西王母之手,與她的力量一脈同源,所以比較容易找到。
李曼雲將寶貝紅傘借給岑今:“遇到危險,用紅傘裡的通道逃亡更方便。”
岑今道謝,將紅傘插.進背包裡,和兩桶乾淨的水、壓縮餅乾、繃帶、止血噴藥,以及兩把菜刀全部放進背包裡,塞得滿當當的。
本來還想塞進去一個指南針,但是想到鬼國裡的磁場混亂,指南針帶進去沒用,便放棄了。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堅定地走進茫茫灰霧裡,身後的李曼雲等詭異都目送他,直到他被灰霧吞沒。
鬼影和白大褂們很快離開,各做各的事,李曼雲多停留了一會兒才走,不經意抬頭,看見丁Y青站在高高的十樓窗簷,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麼。
李曼雲身體小個兒,到底是一隻誕生於西王母計劃裡的詭異,活到現在也有兩千多年,平時行事幼稚,不代表她心態和智商也是個十歲小孩。
西王母封印黃泉是趁k病,手段卑鄙,尤其惡劣,從深湖數不清多少屍體的懸棺葬,到湖底的屈肢葬,地下暗河的鎮墓者、鎮墓獸和外麵的神道柱,瘋狂堆砌人命,竟用人命填棺,對黃泉來說是一種絕對不能容忍的侮辱。
有些神明厭惡人類,看人類不順眼,看見就想殺乾淨,有些神明則是完全漠視,丁Y青便為後者。
因此相較於西王母的殘酷暴戾,李曼雲覺得還是丁Y青這類神明多一點比較好。
不過她始終想不通為什麼丁Y青會纏住岑今一個人類,什麼‘要他的身體靈魂’這種理由,誰相信?
要來乾嘛?日啊?
日黃毛喪批是有多想不開。
李曼雲撇嘴。
如果被岑今知道李曼雲此刻想什麼,估計會為她提前定製思修課,先灌輸十天半個月的禮義廉恥再說,可惜他永遠都不會知道。
灰霧裡充斥各種奇形怪狀的詭影,耳邊時不時擦過古怪的歎息和怪物的喘息,還有腔調古怪整齊的低語一直在耳邊不停地訴說,好像有一個生物趴在他的後背不停往腦袋裡灌輸奇詭的語言,那吟誦如經文,但是沒有經文帶給人平靜心靈的力量,反而讓他心中充滿殘暴、厭惡、低沉等負麵情緒。
腦中一片混沌,充斥著灰霧,灰霧裡徘徊的詭影變得尤為扭曲、瘋狂和可怖,岑今慢慢意識到耳邊的絮語將灰霧裡的恐怖扭曲化十倍百倍不止,牢牢刻入他的大腦。
使他長期籠罩於恐怖當中,並越來越恐懼,即使僥幸離開灰霧,也會在大腦裡日複一日的印象重播中陷入瘋狂。
這就是灰霧的恐怖之處嗎?
岑今耷拉著眼皮,心想還好他已經習慣了恐怖的感覺。
怕還是會怕的,隻是恐怖常伴吾身,已經習慣,再說還有什麼能比地下水庫那日,直麵丁Y青更恐怖呢?
至於情緒低沉喪氣,這是什麼?
完全沒有自覺的黃毛表示他這麼樂觀積極生活的人,根本不懂得喪是什麼滋味。
岑今暢通無阻地穿過灰霧,終於看到一扇黃金門,門上雕刻一張豔麗詭譎的女人臉。
是一張熟悉的女人臉,他在囚禁丁Y青的黃金棺棺蓋上見過,也在老樓的蟑螂蠱後背上見過,可豔麗邪惡,也可慈眉善目,氣質變化多端。
“西王母。”
岑今低語,上前剛準備推開門,忽然後背一涼,同時瞥見眼前那張女人臉突然睜開眼,露出猙獰可怖的獠牙和深不見底的喉嚨,嚇得條件反射低頭彎腰,就地滾到旁側,頭頂傳來兩聲憤怒的咆哮。
他顧不上抬頭看,趕緊鑽進被推開的門縫,這時才敢回頭看一眼偷襲他的東西,一看渾身雞皮疙瘩從頭冒到腳。
門外是一個直徑三米的黑色肉球,布滿巴掌大的眼睛,每隻眼睛裡的眼球分彆觀察周圍環境,其中盯著地麵的四隻眼睛轉了一圈,突然定定地盯著岑今。
岑今心臟漏跳,下意識後退。
黑色肉球的目標是黃金門,但它乾不過,進不來,隻好訕訕退回灰霧。
這一退開,岑今才發現黑色肉球身上居然還長著兩隻長約四五米的純白色翅膀,單看翅膀會覺得它們極其美麗純潔,散發著淡淡一層光暈,宛如天使的翅膀、上帝的信徒。
甚至連醜陋恐怖的黑色肉球都變得眉清目秀了。
但是當他目光脫離翅膀,禁不住打了個冷顫,怎麼回事?差點就想撲上去親吻黑色肉球了。
岑今搓著胳膊一邊深入鬼國,一邊嘀咕:“什麼東西?我感覺自己看見上帝聖母聖靈耶穌大天使,感動得差點掉眼淚,可怕。”
他逐漸走遠。
‘嘎吱’一聲,黃金門緩緩關上,女人臉合上雙眼,恢複雍容豔麗但氣質邪惡的模樣。
現實世界,安心小鎮。
正將地板磚掀開,專心操控符文的黑西裝疑惑地捏住高帽,往下壓了壓,開口說話:“昆侖國度溜進去三隻小螞蟻,為了西王母蒞臨的盛典――通知全體國民,一起解決他們。”
腔調呆板,如壞了的錄音機發出來的聲音。
遠方百米高塔,一個超凡者扛著特製□□,對準黑西裝的後腦勺猛地扣動扳機,子彈劃破空氣俯衝而下。
黑西裝抬手伸向後麵,抓蒼蠅似的,握住了花生米大小的子.彈,將其隨手一扔,深深沒入牆壁。
與此同時,潛伏周圍,觀察許久的幾名超凡者齊齊暴起,攻向黑西裝。
“他們沒有資格成為我們的國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