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體詭異安靜等待爆體而亡, 異化程度高於70%的士兵和超凡者們紛紛舉起隻剩一顆子.彈的手.槍對準太陽穴。
雨停風急,原本就灼熱的太陽光無所阻擋更加刺目,而士兵、超凡者和詭異們都背光, 以至於無法看清他們的臉,隻能看著這一道道黑影或佇立在殘垣斷壁之上、或盤坐於廢墟,看他們準備自儘的動作,仿佛全員敬禮,做最後的告彆。
忽然黃鐘大呂回蕩高空, 數以萬計的淡金色光束猛然穿透地表籠罩住整個軍區和拘屍那羅, 邊界處若隱若現的青銅城牆漸漸收攏, 最終與光束重疊並收束成一個虛擬的、扭曲的空間。
空間虛幻,或坐或站的人影於光束中若隱若現。
山河俯首, 眾生成佛。
此刻萬千佛於廢墟中誕生。
於文愕然:“發生什麼?”
王靈仙:“全體詭異坍縮?所謂的圓寂?”
圖騰起身, 站在最前麵搖頭說道:“圓寂隻是死亡的另一個體麵說法,但這明顯不是消亡,反而更像三千佛出世。”
黃薑向前兩步:“三劫三千佛?”
圖騰:“應該是。”
於文連忙問是什麼意思,王靈仙和烏藍對此也不太理解,特地翻看過佛教典義的黃薑便仔細解釋所謂三劫三千佛即一劫出世一千佛。
很明顯劫是時間單位,佛教典義中詳細注釋過一劫等於多少年,佛會在固定的時間單位裡出世。
黃薑:“但三千也隻是一個數字單位, 佛的數目並不固定。佛如恒河沙數, 也有眾生皆佛的說法,事實縱覽佛教典義後,我覺得所謂佛有可能是一個新物種。
他們的出現很突然,既脫胎於古婆羅多神話,又有獨特的教義,而且關於佛文化的發展時間線很清晰, 足以說明他們的誕生甚至比人類紀元還慢。
我不知道第一位佛誕生的原因是什麼,或許跟帝釋天屠殺婆羅多神明有關……隻是個人猜測,當時帝釋天屠儘古婆羅多的神明,究竟怎麼處理數目眾多的神明死軀?有沒有可能佛這一物種的誕生跟神明死軀有關?”
於文驚歎:“你腦洞好大。”
黃薑聳肩:“其實追溯這些已經不重要,反正我個人的想法就是所謂佛,是類似於華夏民俗記載中的‘妖’,是詭異這一大類中的物種之一。
而且很可能原身是人類族群,受無數死神之軀畸變進化成佛……個人猜想,否則難以解釋佛傳達出來的教義思想這麼接近於人類。”
圖騰回頭看她一眼,點頭說道:“猜測有道理,其實關於這方麵的研究和猜測有很多,隻不過沒有對外公開,我蹭了我師父的權限才看到這些學術研究,其中一篇就來自我師父。他說佛和一部分道教神明都有可能是人類畸變後的另一種物種,所以佛教、道教的思想較為接近人類,也被允許流傳於民間。
這也是為什麼天師府和藏密佛傳分彆在華夏和總機構都擁有特殊地位的原因。”
總機構反抗神明、仇恨神明,然而這一龐大係統裡的成員基本都有神學信仰,經圖騰這麼一解釋,倒不覺得矛盾了。
於文接受新知識的灌溉,不時驚歎連連,其他人反應較為平淡,因為他們都有權限可以看到這些。
烏藍若有所思:“所以全體詭異、全體士兵們不用死亡,他們成佛,成為區彆於恐怖、無理智詭異的另一物種,用另一種形式活下來。”
“看來是了。”王靈仙說:“曹文寧、哥特男和那棵柳樹都在詭異群體中,他們來自詭鎮,而詭鎮有拘屍那羅。佛圓寂之地,而他們在這一刻、在拘屍那羅圓寂,大蛇阿難陀舍沙、毗濕奴都死在附近,軍區那邊沒動靜,我猜帝釋天也死了。
曆史中佛出世的條件都契合,還多了拘屍那羅,所以眾生成佛多合理!”
於文喃喃:“神跡啊。”
圖騰掃了掃膝蓋的塵埃,盤腿坐下,眺望前方的詭異和淡金色的光束,忽然看到淡金色光束裡似乎隱含青銅紋路,隱約記得那紋路熟悉,好像是昆侖那棟青銅王城。
他皺眉,心知全體詭異成佛的契機太巧,即便佛出世的條件與曆史契合,人類集體進化出一個全新物種也沒表麵文史記載這麼輕易,必然還有其他因素,譬如更莫測的神明之力。
昆侖青銅王城,拘屍那羅,華夏神話強武……是黃毛?
圖騰使用脈輪,搜尋光束裡的詭異,終於在群體中看到熟悉的麵孔,果然還有周滿在其中摻和。
青銅王城相遇時,周滿是他不是他期待的人,那麼當時他期待的人是誰?
強武在誰手裡就是誰。
周滿是先知,他預言三千年後有人類會殺掉西王母,拘屍那羅突兀地出現在港城,而周滿混在其中,很難說不是他的手筆。
他用什麼理由驅使拘屍那羅和全體詭異?
難道是先知預言有人能令他們全體成佛?
應該是,相信如果他是詭異或拘屍那羅也絕對不可能拒絕周滿的預言。
從西王母到帝釋天,從昆侖強武到拘屍那羅成佛,所有預言和事件推動的中心點都是同一個人,是岑今。
圖騰收回脈輪沉思周滿的目的究竟是什麼?他難道還想人造神明不成?
淡金色光芒映照,王靈仙等人臉上都沒激烈的表情浮動,完全看不出他們此刻心底的想法。
身後人群潮動,議論紛紜,踮著腳尖伸長脖子試圖看清發生什麼,多番詢問不出結果,忽然便有人指著前麵說:“消失了!”
人群一窒,發現原本就看不清的人影在重疊的光束中扭曲、虛化,最前一排的小孩竟直接消失原地,心中不由驚駭悲涼,有人無法忍受當即衝進光束試圖擁抱愛人、也有人徒勞地想拽住戰友,然而無一例外地撲空。
他們在眼前一一消失,微笑離開,直到光芒一束接一束地熄滅。
自其它陣眼處先後趕來的人們隻遠遠見到光束、聽到聲音,卻不知道現場發生什麼,便抓著人問,聽到詭異和戰友們都消失頓時悵然。
轉念一想,戰友們笑著消失而不是飽受痛苦的自儘或爆體,他們多少有些安慰。
這時圖騰忽地站起,轉身朝軍區跑去,其他四人見狀當即反應過來,飛快跑向軍區,但是有人比他們更快一步到達軍區。
這人就是巫雨潔、老板和江白平措。
他們三人安全墜地後立刻占據高地觀察軍區,圍觀到漂浮在千米高空處的黃毛,抬手便製止帝釋天毀天滅地的招式,而後將帝釋天拽下高空,一刀斬其頭顱,掛於高處示眾。
再然後雨幕和蕩起的灰塵遮眼,三人看不到黃毛接下來的操作,依稀感覺強大的威壓包裹天地,汙染被有效清除,之後被軍區附近的詭異吸引注意力,等他們回神就發現黃毛的身影不見了。
三人立刻抵達軍區,搜羅一圈都找不到人。
“不止黃毛,帝釋天的死軀和祂攜帶的強武都不見了。”
老板踢開麵積四五米的石塊,露出插在鋼筋上的阿修羅溶化一半的白骨和殘破的機械翅膀,眉頭緊皺,心口一股鬱氣難以紓解。
“我們從大蛇內部跳出來的時候就已經爆發出電磁風暴了吧?”
巫雨潔回頭看他:“你擔心黃毛被拍下來?”
“屠神欸!”老板陰陽怪氣,煩躁地踩碎石塊說道:“你說說哪個人類能單打獨鬥屠殺帝釋天這種級彆的神?!那種關鍵片段要是傳到總機構,嗬,所有人會瘋,不惜代價,逼我們親手把黃毛交出去。
你們應該見過三十年前總機構對待神明的態度,彆說平等,連把祂們當智慧生物體看待都沒有。”
總機構根基龐大,多年屹立不倒,穩抓基本盤,原因就在它曾囚禁神明做活體解剖等各種實驗,如此才有短短百年來,無論機構還是各國都發展迅速。
巫雨潔:“那樣的大衝擊下,不可能還有正常運作的電磁信號。”沉吟片刻,她繼續說道:“不過雷暴發生之前倒有可能被裝載移動信號塔的無人機拍攝下來,好消息是張畏塗把控著,他不爽總機構很久了。”
“張畏塗勉強還行。”老板抱著胳膊說:“我剛才在那群詭異群裡看到百目女和殺馬特,他們前段時間跟我說黃毛就是那個能讓他們成佛的人。”
巫雨潔:“我們失聯十幾二十年,所以請你想說什麼就從頭說起。”
老板:“兩以前是機構從業的超凡者,意外變成詭異,意外相識,找我幫忙說成佛這個事兒,還說是先知預言。我半信半疑,收留他們,拿出故事會碎片幫他們測試,沒想到還真試出來了。”
巫雨潔:“沒猜錯的話,這人是岑今同學。”
老板:“所以說黃毛是什麼?還是人嗎?”
巫雨潔:“無精神汙染,思想健康,站人類陣營,不偏不倚,心懷慈悲,勤儉持家,說實話比你像個人。”
老板:“老丁比我更不像話。”
巫雨潔:“體諒一下老丁吧。我也不會罵精神病患者。”
她跳至高處眺望軍區,提議做些掃尾工作,比如將現場屬於黃毛的活動痕跡嫁接給其他‘神’。
老板:“比如?”
“毗濕奴。”巫雨潔用刀劍摧毀地麵痕跡說道:“過程好編,帝釋天和毗濕奴仇深似海,恰好實力相當。雖然激活天啟祭需獻祭毗濕奴,難保毗濕奴沒其他保命手段,比如利用好三相一體這個概念,獻祭一個毗濕奴,分出濕婆化.身追殺帝釋天,最後同歸於儘。”
她餘光忽地瞥見始終安靜的江白平措正雙手合十,麵目平和地看著掛在高樓上的帝釋天頭顱,眼裡藏著仿佛洞察世事的智慧。
巫雨潔心念一動,問他是不是猜到什麼。
江白平措笑了笑:“我看到你們口中的黃毛,理解了一些事。”知道為什麼昔日的隊友會對一個小輩如此包容和偏愛。
老板定定看他:“老禿驢,你一向神神叨叨,是不是看出什麼?”
江白平措搖搖頭。
老板:“又是不可說?”
江白平措想了想便說道:“我突然想起一句話,不甚貼切,但似乎可以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