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今從泥潭一樣的黑暗裡醒來, 聞到檀香味,產生身處佛堂的錯覺。
“醒了就起來。”
旁邊有人說話,岑今轉頭看去, 丁燳青搬來一把椅子坐在床頭櫃,右手拿著一根小銅勺正撥弄檀香粉,手指前還有一個小巧的銅爐。
絲絲縷縷的白煙從孔洞裡鑽出來,味道沉靜馥鬱。
“我睡多久了?”
岑今一開口,聲音沙啞, 喉嚨刺痛, 太陽穴也一陣陣刺痛, 難受地坐起身,這次後遺症比任何一次來得嚴重。
“一天兩夜。”
“這麼久?”岑今愣了下, 隨即抱頭蜷縮在膝蓋處喃喃自語:“我該怎麼解釋災難中心的我不僅消失一天兩夜, 還能活著回去?”
“不用解釋。”
“難道你幫我擺平了?”
“不是。”丁燳青撚熄銅爐裡燃燒的檀香,轉頭看著岑今微笑:“他們都知道了。”
“……?”
“是字麵意思,也是你想的那樣,你可能出名了。壞事是你在總機構災害名單最高等級裡,以後出國可能會遭遇套麻袋、暗殺、綁架等奇葩事。好事是張畏塗李道一他們力保你,沒讓你被抓去總機構做活體研究。”
岑今垂頭喪氣,幸存一線希望:“我記得直播數據很差的吧。”
“一開始很差, 後來推到熱門首頁, 前天關於你的小視頻廣泛流傳網絡,後來總機構出手幫你抹掉那些痕跡。”
岑今狐疑地看他:“你沒動手腳?甘心總機構抹掉你做出的努力?”
丁燳青支著下巴,盯著岑今笑得很漂亮:“說什麼呀,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無所謂他們做什麼。”
岑今頓時繃緊肩脖和背脊,儘力回想丁燳青第一次搞出直播這騷操作時有沒有表現出其他異常。
從頭回想到現在, 每個事件捋清晰,還是猜不到丁燳青的真實目的。
就像去故事會隻是心血來潮的念頭,誰能想到莫名其妙招惹阿修羅和帝釋天並引發後續一係列大事件?
“我喜歡做事循序漸進,直播事件隻是第一階段。但是有件事你可以放心,你屠殺帝釋天的全過程沒有播放出去。”
“然而你錄下來了。”
丁燳青但笑不語,等於默認。
“你打算什麼時候播放出去?給個友情價我買了,買不來的話,告訴我放出日期,我想先做好心理準備。”
丁燳青傾身,夾雜在長發裡的一條銀鏈子垂落下來,末端鑲嵌的一顆小圓珠打在岑今臉上,觸感冰涼刺骨。
岑今稍稍後撤,避開那顆小圓珠,順著銀鏈子往上,丁燳青長發高束,扮相宜古宜今,哪怕搭配西裝都不違和。
“不播,留作收藏。”丁燳青伸出手扣住岑今的後腦勺問:“還記得你昏迷前說過什麼話、做過什麼事嗎?”
岑今把扣住後腦勺的手當成靠墊靠著,反正腦殼又重又痛,有支撐不至於太累,然而回想昏迷前乾過的事,半晌後搖頭表示他都忘了。
崩壞的腦殼沒有發瘋時的記憶可以理解。
丁燳青涼涼說:“你咬了我一口,在肩膀。”
岑今倒吸一口涼氣,瞳孔地震,難以置信,不願承認。
丁燳青接著說:“吞了我的血,留下牙印,要不要看?”
岑今罕見地出現遲疑的表情,視線隨丁燳青的話而下滑,落至兩邊肩膀,貼身西服嚴實地扣到最上一顆扣子,白皙的喉嚨處,凸出的喉結沒有任何痣或疤痕,肩頸線過於流暢優越,讓人忍不住想窺探究竟是定製的服裝線條帶來的視覺效果,還是本身肩頸線就如此優越。
此刻大腦不合時宜地回蕩著丁燳青的話,他咬了丁燳青的肩膀,在上麵留下牙印……
意思是牙印還在?留下牙印的肩膀是什麼樣子的?
“喂,想不想看啊。”
丁燳青聲音冷淡帶著一絲笑意,在誘導人心的昏暗氛圍和特殊的地理位置比如床沿邊發出邀請,還湊得挺近,兩個巴掌的距離。
岑今開口:“脫吧。”
丁燳青:“……”
丁燳青看他的目光意味深長。
岑今麵不改色:“我挺想看到底有沒有牙印,不然過兩天牙印消失、我沒證據,可能會被訛詐。”
丁燳青:“承認貪花好色也沒什麼不好。”
岑今委婉:“我覺得影響不太好,不想認。”
丁燳青哼笑,扣著岑今後腦勺的手挪到前麵,捏捏黃毛的耳垂、戳一下他臉頰才收回來,目光落在指尖,一邊想著那份觸感一邊說:“沒事,你可以貪我的色。不過我小氣,看了得負責。”
岑今好奇詢問:“那麼多人看過你,你忙得過來嗎?”
丁燳青抬眼,輕聲:“殺得過來。”
岑今衝他笑了笑,就這話題選擇閉麥,隻是視線忍不住會瞟向丁燳青的肩膀,心想到底咬哪邊,最後忍不住說現在三伏天,他穿全套西裝不會覺得很格格不入嗎?
丁燳青:“不會,因為我準備去參加葬禮。”
丁燳青起身,拿起擱置在床頭櫃的單邊眼鏡放在眼窩,鏡片反光,像個披著西裝紳士的皮其實準備在人家葬禮上砸場子的□□教父。
岑今詭異地聯想到大雨中的葬禮,教堂附近的鐘樓噹地重響,烏泱泱的黑傘像浮萍漂著,摩西分海般裂成兩半,撐著把黑傘的丁燳青緩緩走出,在墓前放一朵白玫瑰,然後穿過一地死不瞑目的屍體,丟下沾血的白手帕走遠。
“你腦子裡在想什麼?”
岑今一個激靈,回神看到丁燳青黑白分明的眼正安靜地看他,摳了摳指甲縫詢問:“誰的葬禮?”
丁燳青:“兔子的葬禮。”他笑了笑,又說:“一群兔子的葬禮。”
岑今哦了聲,興趣立刻從此事轉移,開始安排今天的行程表,先去山海昆侖探望和安慰部分詭異,再查看拘屍那羅的情況。
當時周滿也在拘屍那羅,這回可沒理由拒絕留下來教書的請求,雖然放暑假但是有些詭的基礎太差,需要叮囑裡麵的大人在教育這方麵不能放輕鬆。
教材之類的,如果能重編最好,畢竟詭異不是人類,得因材施教。
話說回來,既然李道一他們知道他的秘密,山海昆侖還需要上交嗎?他們知道昆侖裡有詭異嗎?能接受嗎?
應該不知道,讓他們接受詭異這事有困難,如果讓他們知道他和詭異共存就會增加他的不確定危險因素,所以暫時得隱瞞下來。
“你不問?”
“兔子葬禮跟我有關嗎?”
“無關。”
岑今下床,穿著拖鞋出房門,邊走邊說:“你知道有個fg叫一旦對無關事件表現出好奇心就會被殺死嗎?所以無關的事不要找我,我對自己的運氣毫無信心。”
剛拉開房門就聽到客廳處傳來有點熱鬨的聲響,岑今不由沉默片刻,快步上前,看到沙發兩小一大的腦袋正在看電視便繞過沙發,和周滿、李曼雲、怨童以及銅鈴頭打了個照麵。
周滿:“嗨。”
李曼雲乖巧地喝奶茶,模樣沒有大變化,隻是眉間多了顆紅痣,有點小觀音那味兒了。銅鈴頭淚眼汪汪,想念黃毛,被摁在原位撲騰。
變化最大是怨童,她身上猙獰的裂紋全部消失,皮膚微黑,頭發純白蓬鬆,五官頗為精致,倒是有點阿修羅和天人的外貌特征。
岑今:“你進化了。”
怨童點頭,蕩著小腿說:“五級高危詭異,再進化一次就能變成滅世級詭異。黃毛,你等我進化成初級神,以後能幫你打架。”
岑今欣慰地笑,宛如慈父:“謝謝,但是小孩讀書最重要,不準打架否則罰抄課文。”
怨童的表情瞬間陰翳,對黃毛的愛第無數次消失。
岑今看向周滿:“果然你和丁燳青的關係沒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