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靈書(9)(時間線:現在...)(1 / 2)

死神不可欺 木兮娘 6417 字 7個月前

丁燳青望著掌心, 沉默不語,世界肉眼可見地枯萎、熄滅,黑色的濃霧侵入機械水母, 唯一的扁舟也被溶於永無邊際的黑暗。

岑今的視角被黑暗籠罩, 下一瞬有刺眼的光灼燙著眼皮, 驟然睜開眼, 暫停的畫麵仿佛被按下播放鍵, 熙熙攘攘的生活氣息自四麵八方鑽入耳朵。

眼前所見是高樓大廈,車水馬龍, 人行道上摩肩擦踵,熱鬨非凡, 似乎今天是很特殊的節日。

岑今轉頭看向櫥窗,倒影的表情很茫然, 來處未知,去路不明,置身人群之中,卻沒有一張熟悉的麵孔, 記憶空白, 茫茫然不知所措。

身旁的路人同他擦肩而過, 或與朋友、或與愛人並肩而行, 交頭耳語,目光瞟過岑今所在的位置無所波動,因為他們看不見這個人。

岑今宛如幽靈,漫無目的地遊蕩於城市街頭,來到一處海灘邊, 身後是高樓大廈,身邊是熱鬨的人群, 而前方的夜空有煙花驟然盛開。

電視裡的倒計時倒數新年快樂,人類結束步入千禧年,臉上掛著幸福喜悅的笑容,眼裡是對未來的憧憬,沒人知道1999年曾發生過什麼,也不知道未來將會發生什麼樣的走向。

海麵匍匐著巨大的陰影,在煙花照耀下尤為顯眼,但人類看不見,岑今飛奔過去,鞋跑丟了,赤著腳衝進人群不斷招手呼喚,大聲告訴所有人快跑、海裡有怪物!

但是沒人聽得見他、看得見他,他永遠活在人類時間線裡的未來一秒。

岑今喊得嗓子發腫,回頭一看,海麵匍匐的陰影已然潛入海底,岸上的人類對此一無所覺。

他突然愣怔原地,一臉迷茫地看著海麵呢喃為什麼沒人聽見他說話。

岑今試圖找人搭訕,用儘各種方法都被無視,他活在幾十億人類之中,卻孤獨得隻有一個人知道他的存在,那人是他自己。

孤獨會逼瘋一個人,記憶、認知和人格都被模糊,岑今於世界流浪,逐漸沉默,比邊緣化還恐怖的無視讓他連自我認知都扭曲。

直到一個雨夜,他在港城街角看櫥窗裡播放的動漫,主角大放異彩,卻叫他發現邊緣角落有一個配角沒有麵孔,隻有簡單的線條。

那當然是動漫製作人為省筆墨而簡略的做法,而岑今卻在那一刻陡然與之共鳴,恍然大悟,因為他是配角,所以會被不停的邊緣化。

他不就是被邊緣化到連簡單的線條都沒有的路人嗎?

真正的路人,永遠都不可能被觀眾看見。

雨勢漸大,屋簷下躲雨的行人越來越多,黑色的、紅色的雨傘撐開,擠滿街頭和十字路口,岑今讓出櫥窗的位置,專注地盯著豆大的雨珠,身邊有行人來去匆匆。

有一個人撐著把大黑傘走來,身後邊有躲雨的學生妹連連驚呼,岑今無動於衷地聽著,大意是來人好看,像一個專業的coser。

那人走到跟前,皮鞋踩在積水裡,晶瑩的水珠飛濺。

岑今抬眼看去,黑色大傘下,身材頎長,寬肩窄腰腿長,穿著黑色西裝,手指握著傘柄,指節分明,無端博物館玻璃櫃裡展覽的白玉竹節,關節分明而白皙,泛著瑩潤的光澤,和他的手很像。

長發編成辮子側方於肩膀,輪廓深邃,漂亮得像一個費儘心思製作而成的華麗玩偶,眼睛尤其漂亮,竟是銀白色的,瞳孔更為獨特,應該是戴了美瞳。

他垂眼,睨了過來,目光冷淡,僅停留一秒就收回去。

咫尺天涯,不外如是。

岑今屏住呼吸,捂著胸口,腳步不由自主跟上去,到轉角處跟丟了人,密密麻麻的大黑傘猶如海洋,眨個眼睛就能錯過彼此。

暴雨傾盆,路上行人漸少,隻剩下岑今慢悠悠地走著,繼續他孤獨的旅程。

時間如流水匆匆而過,一晃眼過去好幾年,岑今流浪到新海城,習慣地找一個角落呆呆地站著,路邊忽然走來一個流浪藝人,背著把保養很好的吉他有一下沒一下地彈奏,嗓音低沉,充滿故事感。

琴弦顫動,醇厚的聲線低低沉沉地哼唱著,像一個說書人推開門自花叢深處走出,將故事中的情誼娓娓道來。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岑今抬眼看去,歌唱者身邊停下不少路人,專注地聽他唱歌。

“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恰時晚霞遍布,夕陽染紅半邊天,情景交融,行人心惆悵。

岑今偏著頭,麵無表情,眼裡沒有波動,將注意力放到過路的汽車,變換的紅綠燈,不遠處的花店有一株驀然綻放的雛菊,再遠一些,倦鳥掠過層樓落向長河,忽而衝天直上,鑽入河邊一排密林不見蹤影。

萬紫千紅的晚霞變換形態,有人停下,用手機隨手一拍,也有人專門架起專業攝影拍下瑰麗的自然之景。

“我彈得不好嗎?”

一道身影突然擋住岑今的視線,金發綠眼,背著一把吉他,笑眯眯望著角落。

岑今想了想,挪開位置,繼續百無聊賴地觀察世間百態。

那道身影靠著牆,肩膀就快碰觸到他的肩膀,姿態舒適放鬆,仿佛他在街頭偶遇老朋友,於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如果有啤酒和煙,估計能勾肩搭背到深夜。

“我出唱片了,挺受歡迎,在我即將爆火之際,公司希望我組團隊,帶幾條廢柴。當然我不是歧視他們沒有音樂天分,可那是一群沒有音樂靈魂的行屍走肉,不像你。”

岑今想著,他是在跟誰打電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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