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寧沒想到,回來拿個外套,竟然聽到了這番話。
當下他外套也顧不上,本能轉身就跑。
*
房間裡。
左雲樓臉色非常難看。
哪怕是戴著銀色半框眼鏡,但從那雙狹長眼眸裡透出的利芒,卻如同凶獸嘴裡染血的獠牙,鋒利得驚人。
“敖桁,你算計我!”左雲樓一點都不信事情有那麼巧。
更不相信,以他神造者的體質,聽不到有人靠近。
除非是,這房間開了單向隔音!
敖桁嘴角掀起一抹笑,他的麵容太剛毅,哪怕是帶上笑容,但在下顎骨那道疤痕襯托下,依舊有種凶惡的味道,“很公平不是麼,你算計我一次,我還你一次。”
當初左雲樓找上他,提出合作,讓他設計他的同父異母弟弟左南岸。
他應了,卻沒想到被對方擺了一道。
什麼雲白石啊,什麼特殊藥劑啊,什麼在水的環境下才會發揮作用啊,簡直是鬼話連篇。
那些全都是左雲樓自個編出來的!
敖桁敢肯定,要是後麵他沒有發現真相,左雲樓那廝絕對會騙他騙到最後。
是,他確實與左雲樓關係是算得上不錯。同為神造者,惺惺相惜。
但這種不錯的關係,僅僅是建立在雙方沒有真切矛盾上。
“今天的事,我記住了!”左雲樓難得情緒外露,但他這時已經顧不上跟敖桁扯皮,直接往外走。
他出來的時候,恰好看到一片熟悉的衣角消失在前方向左的拐角。
左雲樓眼瞳微凝,迅速跟了過去。
*
“燕崽,你跑那麼急做什麼?”敖經綸見燕寧急匆匆地跑過來。
等人跑近了,敖經綸才發現燕寧的臉色不對,“燕崽,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那麼難看?”
燕寧跑到他跟前,呼出一口氣,“沒、沒有。綸哥,我們......”
“寧寧。”
是左雲樓的聲音。
燕寧呼吸微緊,下意識又想跑,但這時一隻修長的手掌從後伸過,一把抓住燕寧的手臂。
把再次想溜的人拉回來。
“寧寧,你寧願相信彆人是麼?”那道溫和的聲音罕見的低落了下來。
燕寧想要甩手的動作一僵。
左雲樓歎了口氣,手掌沿著燕寧手臂滑落,最後落在那截纖細的手腕上。
輕輕扣住,力道不大,但絕對不允許掙脫。
“送死刑犯上路前,都會給說幾句話,更何況我應該罪不至死吧。”左雲樓把人抓過來。
燕寧垂著眸子沒有說話,他的臉色有些蒼白,唇線瑉直,眼睫一顫一顫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拉著燕寧的手腕,左雲樓帶著人往另一個方向去。
敖經綸站在原地,看著遠去的兩人,腦袋裡冒出一個大大的問號。
這咋回事啊?
現在跟是不可能跟過去了,於是敖經綸撓撓頭,原路返回。
等他回到包廂,一進門就發現他哥在吞雲吐霧,那股濃嗆的煙味把不抽煙的敖經綸震退兩步。
“哥,你怎麼在這裡抽起煙來了?”隔著氤氳的煙霧,敖經綸發現他哥的臉色好像也不怎麼好。
敖桁沒回答,隻是將指間的香煙摁滅,而剩餘的那口煙,則慢慢被敖桁從鼻子裡呼出。
他是老煙槍了。
“哥,剛剛我看到燕崽被左雲樓拉走了,兩個人臉色好像都不怎麼好,之前是發生什麼事了嗎?”敖經綸覺得他哥或許知道。
敖桁隻是道,“大人的事,小孩子彆管太多。”
敖經綸:???
*
燕寧先前要跟敖經綸去看湖中湖,現在來了,隻不過旁邊的人並不是敖經綸。
而燕寧,也沒有了看湖的心思。
“......你想獨占他,就像養小寵物一樣,把他養廢,養得再也離不開你。”
敖桁的話不斷在燕寧耳邊回響。
“寧寧。”有人輕輕地摸了一下他的頭。
燕寧抬眸。
如今夕陽西下,餘暉落入他的眼中,在那雙宛若山泉般乾淨的眼裡映出暖融的瑰麗色彩,卻也不能完全遮蓋眼瞳裡的迷茫。
燕寧看著麵前的男人。
那人還是那麼溫文儒雅,玉樹蘭芝,溫和得像個大學導師。
“先生,他說的不是真的對麼?”燕寧輕聲問。
左雲樓正想開口,卻看到燕寧眼中的迷茫不見了。
那一瞬間,左雲樓有一種不怎麼好的預感。
然後左雲樓的預感就成了現實。
“我覺得將軍應該在開玩笑,先生人那麼好,怎麼會想養廢我呢。我是一個成年人,擁有獨立生活能力的成年人,就算哪天我沒跟先生住在一起,我也能過得很好。”燕寧低聲說著。
像是說給自己聽,也像是說給左雲樓聽。
他抬眸,湖光天色正好,落於他的眼中,化作了動人的燦爛餘暉,“先生,我說的對不對?”
左雲樓微微一歎,把燕寧攬到身前,“所以寧寧方才那番話的意思是,要搬出去住?”
燕寧先搖了搖頭,然後又點頭,“我會搬出去的,但那是等先生的身體好了之後。”
雖然當初在亞爾圖港,自己猜先生的年紀在二十七,但燕寧覺得實際上應該不止。
不是說左雲樓長得老相,而是時光在他身上沉澱出來的閱曆,讓他不像是一個二十七歲的男人。
曙光讓神造者隻能活到三十,燕寧覺得自己既然能出一份力,當然義不容辭。
“寧寧,我沒有把你當小寵物來養。”左雲樓忽然親了親燕寧的額頭。
在心裡,左雲樓補上後半句:起碼現在沒有了。
燕寧一愣,他被這落在額上的輕吻弄得回不過神。
在燕寧的認知裡,親吻應該是情侶間的,又或者是親人之間、由女性長輩發起。
“我從未想過要害你。”左雲樓拂過燕寧的額前碎發,動作輕柔,“他敖桁確實有一樣說對了,我的確是怕彆人搶走你,但那並不完全因為你能給我帶來治療作用。”
燕寧愣愣地看著左雲樓。
前一句燕寧是完全相信的,他直覺左雲樓不會害他。
而後麵的——
不完全因為他能帶來的治療作用?
那、那還有什麼?
望入那雙幽深的眼瞳,觸及到其中漸漸顯露的晦暗,燕寧像是被燙了一下般移開目光。
那種怪異的感覺又來了。
“他說我瞞了你,這點不對吧,我之前就很老實地跟寧寧坦白過的。”左雲樓牽起燕寧的手,帶著人往回走。
此刻的左雲樓無比慶幸自己當初的決定。
或許應該說,慶幸當時的自己就已經改變了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