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超凡(1 / 2)

我有一隻臨摹眼 芊樓 8737 字 12個月前

齊國,北疆,流芳城。

時逢年關將近,縱使北風像刀子般呼嘯,街市上也依舊熙熙攘攘,歡騰四溢。

相比之下,在偌大的右執事府裡,卻冷清的可怕。

一介衣著淡黃色棉袍的俊逸少年靜靜的坐在古色古香的庭院裡,左眼上戴著一隻青色水紋眼罩,臉色透著病態的白。雙手緊緊攥著衣角,風吹過,牙齒情不自禁噠噠噠的直打架。

他叫蒼寒,是府裡的少爺,是堂堂右執事大人的兒子。

但他什麼都做不了,目中所望,是一襲紅色錦鯉襦裙的娘親在與城裡的李醫師討價還價。

父親惡疾多年,時好時壞,傾儘家財也阻攔不了這愈演愈烈的病情。

今早複發的昏迷過去,直讓眼前這七八個灰衣小廝進進出出,幾乎將府裡搬空,多是字畫器具,一一不凡。

“李醫師,這些,已是全部……”娘親洪雀的臉上布滿著濃濃的憔悴,目光閃爍,憂愁中帶著一絲期待。

“恩…看的出來……”

鶴發童顏,身穿白袍的李醫師掃了一眼空蕩蕩的四周,撥弄了幾下手裡的金算盤,沉吟一二後,略顯凝重的作揖道:“夫人,這些古董確實不菲,但若是換成救命的藥,也就一日的份……”

“一日?這可如何是好……”洪雀聽著花容一顫,心神恍惚,仿佛天塌了般失魂落魄。

“狗東西,故意抬價!”

蒼寒當即罵了一句,聲音很小,心卻很痛。

耳聞府外歡慶如海,眼前一幕卻是家徒四壁。一門之隔,雲泥之彆。

“少爺彆氣了,彆又氣壞了身子。”

貼身丫鬟芯兒安慰著眼前的主子,今日可是對方的生日。眼下她雖然也氣不打一處來,卻不希望少爺和老爺一樣病倒在床榻上。

蒼寒緘默,他看著娘親悲戚,看著父親病倒,看著傾家蕩產也難以扭轉的困境,攥著衣角的雙手,擰出了水來。

他心中悲涼之意似能冰封三尺,苦不堪言,麵對著眼前種種,什麼法子都沒有。

“寒公子?”

李醫師的一聲叫喚,讓蒼寒目露異色。

“老朽看你印堂發黑,目光渙散,怕是心情不佳,鬱鬱成疾啊,雖然右執事大人臥床不起,但公子還是要好好修養為上啊。”

“我黑你老母!”

蒼寒本就火大的很,眼看李醫師一臉笑吟吟的醜惡嘴臉,當即腹誹一句,至於嘴上,卻是一針見血道:“怎麼,我蒼府又有什麼被李醫師看上了?”

“哎呀,公子所言極是,心有靈犀啊。”李醫師賣笑著,樂嗬嗬的。

說罷,便努了努嘴,目光落在蒼寒身邊的那貼身丫鬟芯兒的身上。

但見芯兒一身粉紅色襦裙,蠟黃黯淡的臉上仍舊可以看出姣好的五官和一縷甜美的氣質,活脫脫的美人胚子。

雖然眼下的日子清貧如洗,可隻需好好養養,自是一番水靈靈的小美人。

李醫師看了兩眼,這般想了想後,打定主意,這才笑嘻嘻的開口:“一直聽聞芯兒姑娘聰慧,更是心靈手巧,若來當老朽的藥童,再合適不過。”

蒼寒眉頭一皺,心中嗤笑,老東西表裡不一,果真惡心。

眼看蒼寒沉默,李醫師以為他在猶豫,隨機添油加醋道:“老朽知曉芯兒過往坎坷,但丫鬟畢竟是丫鬟,與令尊的性命相比……”

“送客,”蒼寒深吸一口氣,送了一雙白眼過去。

“唉,寒公子您三思啊,賣一個丫鬟,便是可以多換一天的藥錢,父母為大!”

李醫師饒是遇阻,也還喋喋不休,實在是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本少爺說好聽的叫送客,說的難聽點可就是……”

蒼寒冷目瞪去,狠狠拂袖,他在努力的控製情緒,不想已然悲愁的府邸再生波瀾。

畢竟父親的藥還得四日的份,就算賣了芯兒也還差三日,狗東西這是要整垮他蒼府。

“得令,老朽這就滾!”李醫師這種老江湖,豈會不知分寸,隻是私心泛濫,一時昏了頭。

如今自然留下一日份的救命藥,帶著小廝們匆匆出了蒼府。

不過剛出了門外,便又是嘴臉一變喃喃冷笑道:“哼,莫不是官老爺得罪不起……嗬,死到臨頭還嘴硬,等明日,你還不是得低聲下氣的來求藥?走著瞧!”

…………

“少爺,府裡已經空了……不行賣了奴家就是……”

芯兒不過十二,雖然年紀不大,但心理成熟的很,眼下嘀咕著,似乎有了決意。

“此事作罷,不用再提了。”蒼寒微微搖頭,接著端起碗,把裡頭剩餘幾口泛著涼意的麵條咽下。

那老東西雖然醫術精湛,但私下卻是亂的很,極喜陰陽合歡之術,毀了不少良家少女。

衣冠禽獸,再恰當不過。

蒼寒方才若是答應,豈不是要將芯兒往火坑裡推?

但縱觀整個流芳城,又誰不知道,當年就是他,將芯兒從火坑裡救出來,待如妹妹一般。

此刻揉了揉眉心,站起身來,攙扶住步伐不穩的娘親,欲言又止。

“寒兒的做法是對的,不要自責,”娘親似可以看透他的內心,嘴角勾起,浮現出自父親患病兩年來難得的微笑。

蒼寒抿了抿嘴角,微微的點了點頭。

“天越來越冷了,記得多穿些衣服,彆凍著。”娘親關切的摸了摸蒼寒的臉頰,那是自始至終無微不至的愛。

“恩……”蒼寒剛應了一聲,就吃疼的眨了眨右眼,仿佛被尖銳的鐵針生生刺進瞳孔當中。

他咬了咬牙,抬起手用拇指按住顎骨,其餘四根手指頭戳在眉毛位置,像是要把眼珠子給摳出來。

“又疼了?”娘親見狀,愁容更甚,一如既往的不知如何是好。

便是蒼寒,也沒有辦法,隻任由這打小起就時而刺痛的感覺忽然的出現,再漸漸消失。

許是因為左眼被挖去後留下的後遺症?又或是什麼,便是那李醫師也說不出個理所然。

他駐足停下,開始深呼吸,伴隨著眼眸裡閃過的那些熟悉又陌生的模糊畫麵,數息之後,刺痛感逐漸淡去。

“沒事了,娘親莫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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