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烈日炎炎。
入目卻是綠意森森,一股沁人的涼意。
楚藍總算是一回生二回熟,即便離開的也有些突兀,但她一點也不覺得驚訝了。
她一邊四下打量,一邊問道:【是不是又不知道這是哪裡啊?】
係統不懂她的幽默,一絲不苟地答道:【的確。這需要宿主自行甄彆。】
楚藍問道:【這是什麼書?】
【《多情劍客無情劍》。】
楚藍縈繞在心頭的淡淡愁思瞬間去了大半,她驚訝道:【古龍先生的武俠?怎麼不是金老了?我還以為會穿《倚天》或者是《笑傲》。】
係統的電子音還是不含絲毫感情:【宿主穿越的世界由主係統隨機,根據係統算法,並不拘泥於任何一位作家。】
【……你的意思是,也會到黃易、梁羽生他們的武俠裡?】
【理論上來說是的。】
楚藍點點頭,繼續打量四周,心中說道:【行,那我會做好心理準備的。現在先想辦法搞清楚穿進來的時間線吧。最好是在《小李飛刀》的故事線開始十年前。】
係統雖然隻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但一人一係統也算合作愉快,它對楚藍這個宿主還是挺滿意的。
因此此時配合地問道:【為什麼?】
楚藍道:【從我的任務角度來說,因為十年前阿飛年紀還很小。他一個人沒有師父教都能練成天下最快的劍,由此推論資質一定很好,說不定比宣庭之更好呢。我找到他收了他做學生,豈不是很快就能達成心願?】
係統問道:【那還有彆的角度?】
楚藍笑了笑說道:【很久以前有個朋友,我們一起看《小李飛刀》的時候,她說如果有一天能夠穿進這本書,她希望可以穿到時間線開始前,希望李尋歡和林詩音可以在一起。】
【那你去打探時間線吧。】
楚藍想了想——
這個打探的方法說難不難,說容易也不容易。
因為她穿越的有些突然,此時身上又隻有幾兩碎銀子而已。
如果距離李園很遠,那隻怕她又得先想辦法掙路費了。
要說容易當然也很容易,隻要找到李園,看一看李園的主人是李尋歡,還是龍嘯雲和林詩音兩口子就知道了。
甚至想知道具體年份也不難,隻要知道龍小雲幾歲了,穿來這本書的時間線也就一目了然。
當然,好像還有個最快速的方法,但是打探出來的時間線就沒有那麼確切。
楚藍自言自語道:“要先找個人問一問,這時的李園仍叫李園,還是已經更名為興雲莊。”
所以,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先找個人。
但這也正是問題所在。
楚藍所在之處似乎是一條大路,盛夏之際,道路兩旁綠樹成蔭,鬱鬱蔥蔥,硬是擠得她看不見半個人影。
除了此起彼伏的蟬鳴聲格外惱人之外,也聽不見旁的一丁點兒聲音。
楚藍看著來路的儘頭皺了皺眉頭。
她想了想,選了一個方向大步往前走去,身影漸漸消失在了滔滔綠意當中。
不知不覺間,蟬鳴聲叫得更熱鬨了。
突然,楚藍去的相反方向,出現了一陣急促的噠噠馬蹄聲。
一個穿著米色衣衫的男子騎在馬上,披頭散發狼狽不堪,紛亂的長發遮住了臉,瞧不太清楚他的麵容,隻是無論受了傷的身形在馬背上如何左右搖晃,那腰背總是挺直的,沒有一刻塌下。
那匹棗紅馬跑得飛快,帶起一陣陣風將他麵上的發絲不時吹向兩側。
不經意間露出那雙眼睛——
倒是燦若星辰,叫人見之難忘。
這人勉力策馬疾馳而過,身後緊跟著就是七八個人,他們也騎著馬,一邊跑一邊大聲交流。
“他受了重傷,跑不遠!兄弟們加把勁兒,殺了這李尋歡,從此以後永絕後患,再無人敢壞咱們的好事!”
“李尋歡死在咱們柳林四霸手中,消息傳到江湖上,誰還敢對咱們兄弟行事指指點點!怕不是聽見咱們哥兒幾個的名號都得嚇得尿褲子!哈哈哈哈哈!”
“我說李天霸你這話就不對了!給他下毒老子也出了大力氣,怎麼就成了死在你們柳林四霸手裡了?你這是不把老子當人啊!”
另有一個瘦長臉、眼神陰沉的人陰森森地說道:“沒有我的毒,咱們隻怕也追不上他,李尋歡這廝的輕功竟也是出乎意料的高,哼哼。”
他冷笑了兩聲以作結尾,雖然沒有說自己在這一趟追殺當中起到的作用,但那兩聲冷笑無疑叫馬背上同行的所有人都想起了此人用毒手法之高明、他獨門研製出來的毒又有多厲害。
連李尋歡這樣的江湖老手也栽在他手上。
他們這些人倘若敢不承認他這一趟的“功勞”,隻怕往後吃飯喝水哪怕是喘口氣都要小心自己的身家性命了。
另有一個臉上刀疤從左額角劃到右邊下巴的猙獰大漢冷冷說道:“沒有我那徒弟接下小李飛刀的第一刀,咱們後頭就什麼不必談。”
江湖中人人皆知小李飛刀例不虛發,此人的徒弟接下了李尋歡的飛刀,他的人如今自然是已經到地府閻王殿報道去了,那自也不必多說。
李天霸一句不經大腦的話脫口而出,竟然引得同行了一路的幾人不滿。
他大哥趙天霸在馬背上驟然伸手照著他的頭拍了一下。
須知此時幾人雖然口中起了爭執,但人人身下的馬匹都在疾行當中,無一稍慢下速度。
在這樣快的速度裡,這趙天霸竟然能夠探手拍在另一匹馬背上的李天霸頭頂,可見他這通臂掌的功夫已是練到了極致。
柳林四霸裡的老大趙天霸露了這一手之後,轉而說道:“那李尋歡如今可還好好活著!咱們此時要論功行賞諸位難道不嫌太早了麼?何不等拿到了李尋歡的項上人頭,咱們再喝著酒說一說誰的功勞最大?”
眾人紛紛道:“不錯!”
“我聽大哥的。”
“趙老大言之有理。那李尋歡已是強弩之末,咱們哥幾個今日加把勁,趕緊把他追上殺了才最要緊!”
“是,咱們可不能掉以輕心,這要是總也追不上他,他再叫旁人給殺了,咱們幾個人這一路大老遠追到山西來,可就成了一場笑話了!到時候彆說名揚天下,怕是引起道上的弟兄恥笑才是真的。”
“兄弟們,追啊!”
幾人狠狠地揮起馬鞭拍在馬屁股上,馬兒果然好像跑得更快了一些。
他們中那個擅長使毒的家夥略通醫理,自然也能夠大致推算出來身受重傷的李尋歡還能夠堅持多久。
他料定他這樣疾馳趕路在馬背上堅持不了一時三刻,因此心中倒比其他幾人更焦急幾分,生怕他去的慢了一步,叫那柳林四霸先下手砍下了李尋歡的頭。
幸好,按照這人的推斷。
他們在不遠處的茶棚外遇到了李尋歡。
他明顯已是精疲力儘,身上的內傷外傷也拖到了極限,再不能移動分毫。
但這人畢竟是個一身正氣的人,惹上他們是為了匡扶正義、如今即將力竭而死,他連馱了他一路的馬都放了,此時茶棚外不見任何的馬影子,李尋歡的身形倒在那極為簡陋的茶棚外,顯然是為了不牽連茶棚裡的賣茶老婆婆和茶棚裡此時坐著的客人。
是的,這茶棚裡竟然坐了兩個客人。
趙天霸一眼掃過,心中警鈴大作,手上也毫不含糊地從左側拔出了單刀。
這裡頭坐著一個背對著他們的男人,旁邊放著一把銀槍,而男人身形健壯,顯然也是習武之人。
至於正對著他們的年輕女子,她背上也負著一把長劍,隻是——
李天霸突然望著茶棚裡那貌美如花的小女子,露出滿目淫邪,哈哈笑道:“大哥!這姑娘我先看上的,必得我嘗第一口!”
柳林四霸其中的老四李天霸名字中這個“霸”字正是“欺男霸女”的霸。
他生性好色,在他十八歲練武之後,柳林那一帶凡有幾分姿色的女子全都逃不過他的魔爪。
此人不僅要未婚女子,連成了親的婦人隻要生得一副花容月貌,他看上了也絕不會放過。
短短幾年的時間,柳林被這人的惡形惡狀逼得幾乎再也看不見稍有姿色的女子蹤影。
要麼已經被他禍害過了,要麼就是聽說了李天霸的名聲之後嚇得舉家遷移故土,背井離鄉尋活路去了。
此時哪怕是他們追蹤了幾十天的李尋歡已經近在眼前,他見了茶棚裡那叫人眼前一亮的漂亮姑娘,也忍不住本性發作,色心大起。
趙天霸罵了一句:“他奶奶的!老四,咱們先乾正事,宰了這狗賊再說啊!那小娘們就坐在那裡不動,砍下一顆頭的功夫,她還能逃出你的手掌心麼?”
李天霸點頭應了一聲,但一對招子卻始終死死盯著茶棚裡背了劍的女子,片刻也舍不得移開眼神。
一行人當中武功最好的要數雙鉤方一雷——正是那個一道刀疤貫穿全臉的猙獰大漢。
他獨門愛徒死在了李尋歡手裡,更早之前他的師弟也死在李尋歡的小李飛刀之下,眼見著這死生大仇頃刻之間便能得報。
方一雷暴喝一聲,從馬背上飛身而起的一瞬間,雙鉤已經握在手中。
“哈哈哈!當初你殺我師弟愛徒,今日你這惡賊的路總算也走到頭了!納命來吧!”
方一雷撲了過去。
他一動,馬背上的其他人也齊齊都動了,眾人都是千裡追殺,此時眼見著就要大功告成,誰也不願意在取李尋歡性命時慢上一步。
隻有李天霸,他還盯著茶棚裡的女子,口水都快要流出來了。
趙天霸大喝一聲:“老四你瘋了!”
李天霸一個激靈活了過來,想也不想雙腳在馬鐙上一個用力,健壯的身形借力衝天而起,猛虎一般撲向茶棚外的李尋歡。
這茶棚是一個頭發花白彎腰駝背的老婆婆開在荒郊野嶺的地方。
茶棚裡一共也就坐了兩個人。
他們再厲害也打不過他們足足九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