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都是頭發花白、滿臉皺紋、就連裸露在外的手背上也布滿了凸起的血管和一道又一道的皺紋。
當然,老人是不會讓普通人感到害怕的。
令人害怕的是這三個老得看上去像是已經黃土埋到額頭上的人,他們都站得筆直筆直的,比這碼頭上許多壯年人都要直得多。
這其中也有原因是這些乾苦力的人常年彎著腰來來回回地背運貨物,早已習慣性地微微彎著脊背了。
光是這一點,似乎也不足以讓人覺得恐懼。
三個老人,三人臉上都有一道很深很深的疤痕。
左邊那人的傷疤在左臉上,中間那人的傷疤則是從額頭穿過眉心一直到下巴處,右側那個人的傷疤似乎也不用多說了,正是在右臉。
三人的傷疤像是同一時間、同一種尖利的、類似爪子或者是鉤子之類的利器,撐開了一道從他們的頭頂往下抓。那時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三人的頭臉這麼重要的位置,竟然都沒有能夠躲開,硬生生被抓一齊在了臉上。
那疤痕一看就是舊傷,但舊傷還能留下那樣深刻的一道疤痕,可想而知受傷時的傷口之深。
若是新出來闖江湖的毛頭小子可能會想,這三人既然能被人在臉上留下這樣致命的傷,是不是就說明他們的武功不怎麼樣?
初出茅廬的江湖新手這樣判斷不能算是錯誤,但若是老江湖,他們對此一定會有不一樣的見解。
因為這樣要命的傷痕,足以猜測當時戰況之激烈、凶險,他們三人卻都還好好地活著。
可想而知給這三人留下這三道疤的人,必定也不會討到什麼便宜。
當然,若說這樣的疤痕還不夠恐怖。
那就要說三人的眼神了。
此時並不是寒冬臘月,江南的寒冬臘月也很少有鵝毛大雪、冰封千裡的氣候。
可這三個臉上帶疤痕的人一出現,他們三人一模一樣的像是死人似的眼神、冰冷的麵容,叫每一道從他們臉上略過的目光,全都不禁像是摸到了寒冰一樣被凍得瞬間縮回去,埋頭快步走開,不敢再多看一眼。
一個這樣的人已經足夠顯眼,現在卻是三個站在一起。
那駭人的效果絕不是一加一等於二那麼簡單。
隻看三人站在人來人往熱鬨非凡的碼頭上,來回搬運貨物的苦力們卻都不自覺地避開了這三人周身三尺範圍,就知道他們有多可怕了。
楚藍皺眉道:“你們是?”
站在左邊那個刀疤臉說道:“西方魔教教主座下三司,司命、司刑、司捕。”他說話的樣子也很是古怪,分明不見他嘴唇開合,說出的話卻清晰無比。
周圍的人一聽到什麼“魔教”、“司命”之類的字眼,當即打了一個寒顫,不由自主地躲得更遠了、頭也埋得更深了。
楚藍道:“你們找我?乾什麼?”
那人又道:“你是陸小鳳的妹妹?”
楚藍道:“是。”
“我們找你,也找你哥哥陸小鳳。”
楚藍皺眉道:“乾什麼?”
西方魔教在《銀鉤賭坊》裡出場,這會兒霍休都還沒抓到,他們怎麼就跳出來了?而且原著裡似乎歲寒三友,可沒聽說過什麼三司。
那板著死人臉的人說道:“此事要見了你兄長陸小鳳才能說。”
“那你們為什麼不直接去找他?”
那人倒也誠實,直接回道:“找不到。你既是他妹子,他總要回來找你。”
楚藍道:“我又不是三五歲需要大人照顧,我們倆三五年不見麵都是有可能的,你們確定能等?”
三個人的死人臉板不住了,中間那人微微皺了皺眉。
最後還是左臉疤痕的人開口冷冰冰地說道:“你傳信叫他儘快回來。”
楚藍奇道:“我為什麼要聽你們的?”
三人道:“因為你不聽話,就死。”
楚藍哦了一聲,對一旁惴惴不安的碼頭管事點了點頭,轉頭對三人說道:“我們讓到一旁去,彆在這兒打擾彆人乾活。”
說罷也不等三人回應,她先走了。
薛冰二話不說,扛著的麻袋往旁邊一放,手握在兵器上也跟了上來。
楚藍聽見了,腳下一頓,繼續往前走。
這碼頭上白日裡總有各種船隻進來上貨卸貨,人一多了,自然也就熱鬨起來。但要說熱鬨是真熱鬨,但也絕不是處處都熱鬨。
楚藍身後跟著西方魔教的三司、三司後麵又跟著一個薛冰。
五人到了一處散發著臭魚爛蝦的臭味、空中不斷有蒼蠅亂飛的地方。
楚藍停住腳步,回頭說道:“行了,你們先讓我看看有沒有叫我不聽話就隻有死路一條的本事,我再看看是不是要聽你們的話。”
她話音未落,薛冰在後頭已經動如雷霆一般出手了。
在她看來,她和楚藍跟著三個老頭比,不管是年齡還是人數都不占優勢,更何況這三人行動間步調、甚至手臂擺動的弧度都完全一致,顯然不是親兄弟也是積年累月在一起的師兄弟,這樣的人一旦動起手來配合默契無比。
三個人雖然是三個人,但動起手來可就不隻是三個人那麼簡單了。
而薛冰和楚藍卻從沒有配合過。
她們二人才見麵不久,對彼此的武功也是一無所知。
若說對方三人動起手來配合能夠做到天/衣無縫,她們兩個隻怕就是漏洞百出了。
薛冰從不是講什麼江湖道義的人。
這一路上想明白了之後,到了地方她不等三人擺好陣勢就直接動手。
她的行動的確突然、冷羅刹的武功在江湖中也絕不是等閒之輩。
薛冰看出這三個老人內力高深,一點兒也沒有托大,出手就用上了殺招。
還是在類似於偷襲的情況下出的殺招。
在薛冰的計劃當中,她一出手就是殺招,至少可以逼得三人亂了陣腳,哪怕隻是一瞬間,前方的楚藍也可以趁虛而入。
可誰也沒料到,她明明是在三人後方、距離足有兩丈遠的地方突然出手的。
那三人正在聽楚藍說話、背後絕沒有多長一隻眼睛。
可薛冰的人與武器一起撲過去時,他們卻真的就像是背後長了好幾隻眼睛一樣。
當然,可怕的不是背後長眼睛,可怕的是三人背後長眼睛看見了薛冰的殺招之後,根本連頭也沒回,隻是右邊那人的衣袖向後一拂。
薛冰整個人撲過來得都多快、多迅猛,倒飛出去的就隻有更快、更加迅猛。
那人衣袖一拂的內力竟能一分為二,一股內力隨著他衣袖拂出將薛冰擋了回去,還有一小股內裡打在了薛冰的胸前。
這三人當中,隻是一個人出手,竟然已經這樣厲害!
薛冰不受控製地倒飛出去時,還以為自己不死也要受重傷。
但她真正倒飛出去十丈遠,快要落地時,卻發現自己胸口半點兒不疼,她的內力能夠照常運轉、還能夠一個後空翻輕飄飄地、有幾分江湖俠女的好看地落在地上。
薛冰摸著自己的胸口,心中一個念頭浮現:莫非這三人隻是繡花枕頭?
但很快她就知道自己錯了。
那三人絕不是繡花枕頭。
他們背後長眼睛看見她的舉動,卻頭也不回地用衣袖打發了她,隻是因為他們要應對正麵的敵人,也是他們這回要找的人——楚藍。
薛冰落地的同時,隻見耀眼的雪色劍光一閃。
隻是一閃。
三個老頭兒已經蹬蹬蹬連連後退,麵色如同見了活鬼一般,每一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像是要生吃大活人。
恐怖極了。
但除了那道亮得人睜不開眼的劍光之外,楚藍站在原地根本沒動過,甚至她背後的劍好像都沒有出鞘過一樣。
薛冰狐疑地看著前方三個站著不動的老頭兒,心中想到:發生了什麼?
她一向是個憋不住話的人,想到就直接揚聲問道:“你們三個怎麼還不動手,在等什麼?”
還是最左邊那人,陰沉沉地說道:“我們已敗了。”
最後那個“了”字才一出口,楚藍已經動了。
她的身形一閃,已經貼在了三人麵前。
這一回由於薛冰的距離太遠、又站在三個老頭兒後麵,楚藍在他們的前頭,一貼近她的身形就被三個老頭給擋住了。
因此她竟然完全沒有看到楚藍做了什麼。
隻聽那老頭又驚又怒道:“你連死也不肯給我們三兄弟死個痛快麼?”
薛冰也是一驚——死?敗了就要死,果然是魔教的做派。但楚藍搶身上前竟然是為了阻止他們三人自殺?為什麼?
楚藍道:“你們是來找人的,不是來送死的。為什麼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