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藍雖然說了金不換可以不一同出關,但她也沒說會給金不換解藥,他怎麼敢不跟著?
隻是真正到了要出關的時候,金不換難免焦慮起來。
因為他總是控製不住自己去想,如果楚藍死在快活王手中怎麼辦?
他豈不是也要陪葬?
那死得也太冤了!
這種念頭,隨著他們一行人做足了準備出關後,沈浪又在某人的指點之下請了一個關外向導,對關外的地形、人情全都知道的名字叫阿風的中年男子。
有阿風在,不管是穿行沙漠需要的駱駝、還是每日落腳的地方,都不用楚藍等人操心。
他們出關後打聽關於快活王的事情也非常順利。
就像是楚藍和沈浪推測的那樣,他既然已經敢到蘭州城外的快活林去賭錢品茗享受生活,那自然是已經建立了足夠強大的勢力。
同樣的,因為勢力很大,快活王在關外的名頭也很大。
阿風帶著楚藍一行人經過的每一處有人煙群居的地方都能打聽得到快活王的消息。
當然,他在關外得到的也不是什麼好名聲。
那些小到隻有石湖左右人家、多的幾十上百戶人家的小小村落裡的居民口中,快活王就像是一個禁忌一樣,他們甚至不敢提起他的名號,隻以“那個人”代替。
原因也很簡單。
因為快活王座下籠絡了太多關外的江洋大盜、乃至強盜劫匪、無惡不作的凶徒。
快活王雖然沒有對這些三三兩兩群居在一起的貧窮的人做什麼,但那些強盜劫匪做過啊!
那些人哪一個不是在關內被正義之士逼得過不下去,隻能遠走關外,但到了關外他們就會收斂了麼?絕不會。
當然還是凶神惡煞、無惡不作。
這些會武功的人對於普通人來說本就是難以抗衡的,聽說了名頭就要慌忙躲避甚至舉家遷徙,更彆說這些大惡人全都歸於一個名字叫“快活王”的人座下。
那對這些關外散居的老百姓來說,管著這些大惡人的快活王無疑是個人間惡鬼中的惡鬼、魔頭中的頂尖魔頭。
在這些人口中,快活王生吃人肉、活吃各種沙漠裡的蠍子毒蛇……簡直不像是一個人。
金不換當然不可能全都相信,但可想而知,收攬了這麼多人物的快活王一定不是一個好惹的角色。
十幾年前他就能夠憑借一己之力在中原武林掀起腥風血雨,人才凋零。
更彆說如今了。
循著打探到的消息,越是接近快活王,金不換就越是慌張不安。
如今隻怕沒有人比他更擔心楚藍死在快活王手中了。
隻因楚藍掌握著他的性命。
出關後,金不換那些丐幫長老、見義勇為的名頭就全都不管用了,他再無人可以暗中傳遞消息,但隨著距離快活王越來越近,金不換卻知道自己的性命或許已經陷入了倒計時當中。
沈浪、勝瀅、甚至趙狗子和劉景文都能夠做到大丈夫死得其所、百死而無憾,但金不換這樣的小人卻做不到。
相反,一想到自己可能喪命,他簡直是吃不好睡不好。
一路行來,不過才短短十多日的功夫,金不換已經瘦了一大圈,一張臉看上去憔悴不已,灰頭土臉垂頭喪氣的模樣倒像是硬生生老了好幾歲。
沈浪和楚藍隻做不知道,趙狗子看出來了也當是看笑話,還盼著能再多看點呢——現在他是真正理解了楚藍的意思。
這樣卑鄙無恥的奸猾小人,一刀殺了他也太便宜他了。
就是要這樣鈍刀子割肉,才叫痛快!
隻有勝瀅和劉景文不忍心,常常勸說金不換不要太悲觀,劉景文更是直接念起“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之類的詩句,說一些“大丈夫死又何懼”諸如此類的話。
但這些話對金不換來說除了加深他的焦慮,其他一點用都沒有。
因為連他自己都承認自己絕不是什麼大丈夫、更不是什麼視死如歸的君子!
他就想活著過好日子!
眼看著打探來的消息當中,他們距離快活王已經不遠——
他如今果然也還沒有將那座地下古樓蘭王城重新修整出來,他住在沙漠深處的一個綠洲,那裡被他建造了一座土城,自稱快活城。
楚藍和沈浪一行人已經離他那個所謂的“快活城”不遠了。
這裡距離關內太遠,沙漠腹地,沒有向導帶路,金不換一個人逃走的話隻會死在沙漠裡變成一具乾屍。
他這樣的聰明人,當然不可能逃跑。
就在距離快活城隻有半日路程時,金不換終於知道驚懼除了讓他身心俱疲之外沒有任何用處,他轉換了一種思路。
“楚女俠,你隨身攜劍,但為何從沒有見過你用劍法?”
楚藍掃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沒必要。我是跟你動手需要用劍?還是跟彆的誰大打出手了?叫你找那張屠夫你也沒找到,不是麼?”
金不換也是真的能屈能伸,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他聞言輕輕扇了自己一個耳光,賠笑說道:“是我太沒用了些!楚女俠,咱們在洛陽城外的樹林裡初次見麵時,你用的是少林獅子吼,還有華山的彈指神通,可你又說你師門是學劍的,那你這少林和華山的武功又是怎麼學來的?還有那絕妙的易容術……”
這個問題勝瀅和劉景文也很感興趣。
劉景文聞言連忙說道:“是啊,楚藍你師門傳授的武功這麼龐雜嗎?”
楚藍道:“那也沒有,其它的都是與人切磋時隨便學了幾手,其實在真正的獅子吼、彈指神通麵前,不值一提。”
劉景文不會武功自然不知道深淺,而勝瀅初出茅廬沒有見過真正的少林獅子吼、更沒有見過彈指神通,連沈浪都沒有在他麵前用過。
因此這兩個人聽了楚藍的話,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同樣也會彈指神通功夫的沈浪掃了他們幾人一眼,笑而不語。
隻有金不換,他不自覺地抽了抽嘴角——那樣突如其來、聲線都能改變的獅子吼,不值一提?隔了那麼遠,他至今都不知道楚藍到底是用的什麼東西,石子兒還是隨便摘了一片樹葉還是隨身攜帶的銅板以彈指神通重傷他的功夫,也能說不值一提麼?
他在江湖上這些年可不是白混的,不管是獅子吼還是舌底錐還是彈指神通,他全都親眼見過。
不管哪一個也似乎也沒有楚藍這樣厲害。
可她卻說不值一提。
一時之間金不換不知道她是看破了自己的擔心,故意這麼說看他笑話的,還是自謙的說法。
畢竟據他所知名門正派言語之間一向自謙。
這兩種不管是哪一種,現在金不換都不擔心,他隻擔心她的武功對上快活王到底有沒有勝算。
不管金不換心情如何複雜、心中對楚藍有怎樣的期盼,楚藍一行人在快活城內見到快活王柴玉關的時間都不會因為他的任何心思而有所變動。
楚藍幾人在阿風的引導下到了快活城外。
遠遠的,還有十來裡的距離,楚藍已經能夠在較高的沙丘上看到城內的建築了。
這座建立在沙漠綠洲裡的城池不能說氣派萬千,但也絕不土氣,不容人小覷。
至少金不換看見那座快活城,第一反應就是倒吸一口涼氣。
他的心中正在飛速地盤算著這麼大的地方裡頭能容納多少人。如果柴玉關的人手太多,楚藍武功再高,人家到時候一擁而上,他們幾個人也絕不是對手。
出蘭州時、出玉門關時,金不換都苦口婆心地勸過楚藍——為了他自己的小命著想,他勸說時的確非常儘心儘力,什麼好話都說儘了。
隻希望楚藍能夠留下不會武功的劉景文、三流武功的勝瀅、還有不入流的趙狗子。
他甚至厚著臉皮單獨勸過趙狗子,讓他不要去拖後腿,耽誤了楚藍的大事。他要殺他報仇還是要折磨他,都可以等他跟著楚藍一起從關外回來再繼續,沒必要非得跟著一起去找快活王,一旦楚藍不是對方的對手,趙狗子也得跟著一起死不是嗎?
金不換自己就不願意去,是因為楚藍身上的解藥,他才不得不去。
可趙狗子明明是可以自己做選擇的,為什麼非要跟去找麻煩?
如果因為趙狗子跟著一起去了,武功不好被快活王抓了,用來要挾楚藍束手就擒,他豈不是就成了這一趟行程的罪人、甚至有可能害死楚藍嗎?
趙狗子還真被金不換的最後一條給說動了——
他不怕死,甚至能跟楚藍、沈浪這樣的少年英雄死在一處,在他看來已經是不虛此生了。
可他怕自己拖累了楚藍,害死了他們,那他死了也沒臉去地底下見師父。
趙狗子有了這種擔憂,絕不會在楚藍麵前說,金不換本來已經要成功了,可惜到底在趙狗子放棄之前功虧一簣——因為他的這些疑慮全都被勝瀅給打消了。
勝瀅雖然武功不怎麼樣,卻對楚藍有著誰也動搖不了的信心。
他堅信楚藍一定能夠殺了柴玉關為武林鏟除這一大害。
麵對趙狗子的顧慮當時他是這麼說的:“咱們若是被柴玉關抓了威脅楚姐姐,大不了直接抹脖子或者是自斷經脈就是了!絕不給楚姐姐添麻煩!”
當然,這是最壞的打算。